黎明前的長江籠罩在青灰色的霧氣裏,718貨輪的甲板上結著一層細密的露水。雷宜雨站在船舷邊,指尖的香煙已經燃到盡頭,煙灰掉在鏽跡斑斑的欄杆上,立刻被潮濕的空氣浸透。


    \"雷總,輪機艙的異響越來越大了。\"老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帶著柴油和鐵鏽混合的味道。這個退伍汽車兵的手上還沾著機油,指縫裏嵌著黑色的汙垢,像是永遠洗不幹淨。


    雷宜雨點點頭,目光卻落在遠處的江麵上。那裏有幾艘小艇正在霧氣中若隱若現,排出的尾流在平靜的江麵上劃出詭異的弧線,像是某種精心設計的圖案。


    \"不是漁政的船。\"老吳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這個點漁民不會出江。\"


    貨艙裏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音,蘇晚晴正在檢查昨晚從防汛沙袋裏篩出來的那些金屬顆粒。她今天沒穿白大褂,而是換了一身碼頭工人的工裝,頭發隨意地紮在腦後,額前的碎發被汗水粘在臉上。


    \"這些顆粒的磁性比昨晚更強了。\"她舉起一塊磁鐵,上麵吸附著密密麻麻的黑色粉末,\"就像有人在遠程激活它們。\"


    雷宜雨蹲下身,用手指蘸了一點粉末。顆粒在指尖微微顫動,帶著某種詭異的生命力。他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武鋼廠區見過的景象——高爐傾倒時,那些滾燙的鋼渣也是這樣跳動著,直到冷卻成堅硬的廢料。


    \"周瘸子的人來了。\"小王從駕駛艙跑下來,手裏拿著望遠鏡,\"五艘快艇,甲板上能看到武器。\"


    貨輪突然震動了一下,不是來自發動機的震動,而是像有什麽東西在船底重重地撞了一下。雷宜雨快步走向船舷,俯身看向水麵。渾濁的江水中,幾條死魚翻著肚皮漂浮著,魚鰓處泛著不正常的金屬藍色。


    \"啟動應急預案。\"雷宜雨的聲音很平靜,就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老吳,去準備發電機。蘇醫生,把實驗室的數據都備份到防水箱裏。\"


    遠處的小艇突然加速,發動機的轟鳴聲撕破了黎明的寂靜。雷宜雨看著它們呈扇形向貨輪包抄過來,每艘艇上都能看到四五個黑影。最前麵那艘艇的船頭,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手裏舉著什麽東西在陽光下反光。


    \"他們要登船。\"小王的聲音有些發抖。


    雷宜雨轉身走向貨艙,腳步不緊不慢。貨艙裏堆滿了標著\"防汛專用\"的木箱,他撬開其中一個,裏麵整齊地碼放著用油紙包裹的自行車發電機。這些看似普通的設備,線圈裏卻纏繞著武鋼特種鋼材製成的芯體。


    \"把三號和七號箱搬到甲板上。\"雷宜雨對跟進來的老吳說,\"接上主電源,但先不要啟動。\"


    甲板上已經能聽到小艇靠近的聲音,有人用擴音器喊著什麽,聲音在江麵上回蕩。雷宜雨走到船舷邊,看到那個穿黑風衣的男人正指揮手下往貨輪上拋鉤索。鉤索的頂端閃著不自然的金屬光澤——是電磁鐵,專門用來對付金屬船體。


    第一聲槍響時,雷宜雨正在檢查發電機的接線。子彈打在船舷上,濺起的鐵屑擦過他的臉頰,留下一道細小的血痕。他抬手抹去血跡,動作從容得像是在擦汗。


    \"他們開火了!\"小王趴在甲板上喊道。


    雷宜雨沒有趴下,而是走到船舷邊,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些正在登船的人。穿黑風衣的男人已經爬上了繩梯,手裏的槍在晨光中泛著冷光。雷宜雨認出了他——周瘸子的左膀右臂,外號\"鐵手\"的李強。


    \"李科長,\"雷宜雨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對方耳中,\"防汛期間攜帶武器登船,是要上軍事法庭的。\"


    李強愣了一下,隨即獰笑起來:\"雷總,現在可不是講規矩的時候。\"他舉起槍,\"把國債現券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貨輪又震動了一下,這次更劇烈。雷宜雨扶住欄杆,看到江水突然變得異常清澈,能見度直達水下數米。江底隱約可見一片片金屬網格,正在反射著詭異的光芒。


    \"啟動發電機。\"雷宜雨對老吳說,聲音依然平靜。


    隨著發電機的轟鳴,整個貨輪都開始微微震動。不是那種機械運轉的震動,而是像整個船體都在共鳴。李強和他的手下明顯感覺到了異常,有人開始驚慌地看向四周。


    江水突然沸騰起來,不是真正的沸騰,而是水中的金屬顆粒在電磁場作用下劇烈運動造成的錯覺。那些顆粒在水中排列成規則的幾何圖案,就像一張巨大的電路板。


    \"這是什麽鬼東西?\"李強喊道,聲音裏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雷宜雨沒有回答。他看向蘇晚晴,後者正盯著手中的檢測儀,屏幕上的數字瘋狂跳動。\"頻率匹配了,\"她抬頭說,\"他們激活了江底的金屬網。\"


    李強的手下已經開始慌亂地往回爬,但已經晚了。江水中的金屬顆粒突然聚集在一起,形成一條條細長的\"觸須\",纏住了小艇的螺旋槳。最靠近貨輪的那艘小艇突然失去動力,在原地打轉。


    \"雷宜雨!你做了什麽?\"李強咆哮著,舉槍瞄準。


    回答他的是一聲巨響——貨輪的喇叭突然發出刺耳的警報聲,頻率恰好與江水中的金屬網共振。李強痛苦地捂住耳朵,槍掉在了甲板上。他的手下更慘,有人直接從繩梯上摔了下去,落入滿是金屬顆粒的江水中。


    江水中的\"觸須\"越來越多,它們像有生命一樣纏繞著小艇的發動機和船舵。兩艘小艇撞在一起,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摩擦聲。


    李強掙紮著爬起來,想去撿槍。雷宜雨先一步踩住了槍管,彎腰撿起時動作優雅得像在拾起一枚掉落的硬幣。


    \"周瘸子沒告訴你嗎?\"雷宜雨檢查著槍的保險,\"防汛期間,長江裏的每一滴水都屬於國家。\"他抬頭看向李強,\"包括這些他偷偷傾倒的金屬廢料。\"


    遠處傳來警笛聲,長江水警的巡邏艇正快速駛來。李強的臉色變得慘白,他突然轉身想跳江逃跑,卻被一條從江麵升起的金屬\"觸須\"纏住了腳踝。


    \"救、救我!\"他驚恐地喊道,聲音已經變形。


    雷宜雨看了他一眼,轉身對老吳說:\"切斷電源。\"


    發電機的轟鳴聲漸漸平息,江水中的金屬顆粒失去了電磁場的控製,重新變成無害的廢料。李強腳踝上的\"觸須\"散落成黑色的粉末,他癱坐在甲板上,渾身發抖。


    水警的巡邏艇靠過來時,雷宜雨已經整理好了衣領。他遞給帶隊的警官一個文件夾:\"這是周氏集團非法傾倒工業廢料的證據,還有他們武裝襲擊防汛物資運輸船的錄像。\"


    警官翻開文件夾,第一頁就是周瘸子親筆簽名的傾倒指令,上麵還蓋著防汛指揮部的假公章。他抬頭看向雷宜雨:\"雷總早就知道他們會來?\"


    \"猜到了。\"雷宜雨輕描淡寫地說,目光卻落在遠處的江麵上。霧氣已經散去,陽光照在江水上,那些金屬網格正在慢慢溶解。\"周瘸子太依賴他的''黑科技''了,卻忘了最基本的道理。\"


    \"什麽道理?\"警官好奇地問。


    雷宜雨笑了笑:\"長江,從來都不是誰家的後花園。\"


    蘇晚晴走過來,手裏拿著一個密封袋,裏麵裝著從防汛沙袋裏篩出的金屬顆粒。\"這些足夠立案了,\"她說,\"武鋼的廢渣,周氏的處理工藝,還有防汛指揮部的運輸記錄,形成完整證據鏈。\"


    雷宜雨點點頭,看向正在被押上警艇的李強。那個曾經不可一世的男人現在佝僂著背,像是突然老了十歲。


    \"對了,\"雷宜雨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對警官說,\"請轉告周董事長,他存在巴拿馬貨輪上的國債現券,現在應該已經被海關查扣了。\"


    警艇離開後,貨輪上恢複了平靜。老吳在檢修被子彈擦傷的船舷,蘇晚晴在整理實驗數據,小王在給總部發報。雷宜雨獨自站在船頭,看著太陽完全升起,江麵上泛起金色的波光。


    他掏出懷表,表盤上的\"漢江防汛\"字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打開表蓋,裏麵藏著一張小小的照片——十八歲的雷宜雨站在武鋼大門前,身邊是已經去世的父親。


    \"爸,\"他輕聲說,\"又贏了一局。\"


    貨輪的汽笛聲響起,悠長而沉穩,像是某種宣告。江水依舊東流,帶走了一夜的驚心動魄,也帶走了那些曾經潛伏在江底的陰謀。但雷宜雨知道,這場戰爭還遠未結束。


    在長江的某個角落,新的暗流正在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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