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正街的秋陽將柏油路麵曬出氤氳熱氣。雷宜雨蹬著永久牌二八大杠,鏈條發出有規律的哢噠聲——這不是機械故障,而是老吳特意調整的節距,每七次轉動就會多出一響,傳遞著摩爾斯電碼的“建倉“指令。


    “周瘸子的會計進營業部了。“蘇晚晴的白大褂下擺掃過自行車後座,她遞來的《長江證券快報》邊角處,有人用紅筆圈出幾組異常成交記錄。


    雷宜雨刹住車,單腳支地。後座捆著的防汛沙袋微微晃動,麻布縫隙滲出淡藍色粉末——這是摻了武鋼氧化鐵渣的特製防潮劑,在紫外燈下會顯現出國債期貨的合約代碼。


    遠處傳來自行車鈴的急促聲響。小王渾身油汙地衝過來,懷裏抱著拆解過的半導體收音機:“他們切斷了長途電話線!“他掀開收音機後蓋,露出裏麵改裝過的晶振元件,“用防汛應急頻段傳遞交易指令。“


    雷宜雨接過收音機,旋鈕調到特定頻率。喇叭裏傳出刺耳的電流聲,但仔細聽能辨出三長兩短的摩爾斯信號——正是上周國債期貨的收盤價“327“。


    “讓物流隊出發。“雷宜雨從後座沙袋抽出一疊作廢的股票交割單,每張邊緣都用針尖刺出微孔,“今天用b方案。“


    老吳已經用紅漆在二十輛自行車後座畫上奇怪符號。這些看似隨意的線條,實則是用武鋼化驗室的滴定筆繪製,遇水會浮現完整的k線圖。他咧嘴一笑,露出被機油染黑的虎牙:“周瘸子的人帶了驗鈔機。“


    “用這個。“雷宜雨遞來防汛指揮部的通行證,證件內頁夾著錫箔片——武鋼高爐測溫材料的餘料,能幹擾磁性檢測。


    正午的證券營業部門口排起長隊。穿藍布工裝的物流隊員分散在人群中,他們的自行車後座在陽光下反射出特殊光斑。每當有紅馬甲經過,隊員就假裝調整車座,實則將後座對準交易大廳的窗戶。


    “報價屏跳了!“營業部裏突然有人驚呼。電子屏上的國債期貨數據劇烈波動,但奇怪的是,賣盤全部集中在“327“合約上。


    雷宜雨站在對麵茶館二樓,望遠鏡掃過營業部窗戶。陽光透過自行車後座的紅漆符號,在報價屏上投下模糊的光柵——這些折射光恰好幹擾了光電傳感器的讀數,使係統誤判賣盤激增。


    “開始拋售。“蘇晚晴輕聲說。她手裏的萬用表指針正隨著營業部內的喧囂聲擺動,最終停在某個熟悉的刻度。


    遠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長江718貨輪正在江心鳴笛,聲波震碎了營業部窗戶的玻璃。在這陣混亂中,沒人注意到十幾個物流隊員同時擰開了自行車鈴——鈴鐺內部改裝過的銅錘敲擊頻率,恰好構成“平倉“的摩爾斯電碼。


    營業部的報價屏突然恢複正常。剛才異常的賣盤數據全部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隻有少數細心的交易員發現,自己的委托單序號出現了奇怪的跳號——這正是周瘸子操盤手建倉的憑證號碼段。


    “查自行車!“穿製服的稽查隊長突然指向門外。


    物流隊員們早已蹬車散開。他們後座上殘留的紅漆正在陽光暴曬下逐漸變色,最終褪成普通的防汛宣傳標語。更精妙的是,車座下的暗格已經彈開,裏麵裝著作廢的國債現券正隨顛簸落入下水道。


    三天後的《長江日報》角落,一則不起眼的公告透露了結局:《關於國債期貨異常交易的調查說明》的邊欄處,有人用指甲劃出連串凹點——正是周瘸子爆倉的合約編號。


    雷宜雨站在長江貨輪上,看著防汛沙袋在夕陽下投出細長陰影。那些陰影交錯在甲板上,恰好組成一行數字:1993年2月23日。


    那是前世國債期貨事件的爆發日,也是今生金融版圖的新坐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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