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宜雨站在武昌舊城改造工地的廢墟上,腳下是碎裂的水泥塊和裸露的鋼筋。冬日的陽光斜照在殘垣斷壁上,映出深淺不一的陰影。他彎腰拾起一塊斷裂的預製板,指尖在粗糙的斷麵摩挲,突然頓住——混凝土裏嵌著一絲極細的金色反光。


    “雷哥,這破地方能有啥值錢玩意兒?”大建踢開一塊磚頭,灰塵揚起,嗆得他直咳嗽。


    雷宜雨沒回答,從懷裏掏出一把小刀,沿著混凝土的裂縫輕輕撬動。碎屑簌簌落下,露出半截扭曲的金屬條——不是鋼筋,而是某種合金,表麵氧化發黑,但斷麵仍泛著暗金色的光澤。


    “老吳,帶磁鐵了嗎?”


    老吳從工具包裏摸出一塊馬蹄形磁鐵,湊近金屬條,磁鐵紋絲不動。


    “不是鐵。”老吳眯起眼,“這玩意兒……像是金銅合金。”


    雷宜雨眼神微動。


    前世2035年的金融檔案裏,曾提過武漢舊城改造時意外發現民國銀行金庫的傳聞,但具體位置無人知曉。眼前這塊金屬,極可能是金庫保險門的殘片。


    他抬頭環視工地,目光落在不遠處一棟半塌的磚房上——那裏曾是民國時期的錢莊,後來改造成國營五金店,如今隻剩幾堵搖搖欲墜的牆。


    “大建,去找拆遷辦的圖紙,查查這房子原來的結構。”


    “老吳,準備二十個防汛沙袋,裝滿鋼渣。”


    民眾樂園倉庫,煤油燈的光暈在牆麵上搖曳。


    蘇晚晴攤開一張泛黃的建築圖紙,指尖沿著虛線勾勒:“這棟樓的前身是‘福昌錢莊’,1937年擴建時在地下修了保險庫,但1949年後被填平了,圖紙上沒標注具體位置。”


    雷宜雨盯著圖紙角落的一行小字:“加固層采用德製鋼筋,標號k-37”。


    前世記憶閃過——k-37是二戰前德國克虜伯鋼廠的特種合金,耐腐蝕性強,常被用作銀行金庫的防護層。


    “不是普通金庫。”他輕聲道,“是戰時轉運庫,裏麵很可能存著沒來得及轉移的硬通貨。”


    大建撓頭:“可拆遷隊都快把地刨穿了,要有金子早被發現了吧?”


    “他們找的是‘金磚’。”雷宜雨冷笑,“真正的寶貝,藏在混凝土裏。”


    次日清晨,雷宜雨穿著城建局的製服,拎著測繪儀走進工地。工頭老馬迎上來,滿臉堆笑:“領導,咱們這拆遷進度可沒耽誤啊!”


    雷宜雨板著臉,指向那棟殘樓:“市裏接到舉報,這房子結構有問題,需要重新檢測。”


    老馬臉色一變:“不能吧?我們都拆一半了……”


    “塌了誰負責?”雷宜雨甩出一張蓋著紅頭的文件,“馬上停工,等我們取樣完再說。”


    老馬悻悻退開。


    雷宜雨蹲在廢墟間,用地質錘敲擊地麵,回聲沉悶——地下有空洞。他朝老吳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刻推來一車“防汛專用”鋼渣沙袋,堆在關鍵位置。


    “雷哥,真要挖?”大建壓低聲音,“這要是挖出東西,拆遷辦的人……”


    “不挖。”雷宜雨從工具包抽出一根空心鋼管,頂端焊著螺旋鑽頭,“我們‘檢測’。”


    鋼管旋入地麵,帶出的土芯裏混雜著碎混凝土和鏽蝕的金屬屑。鑽到第三米時,鋼管突然“鏗”地一震——碰到了硬物。


    雷宜雨緩緩抽出鋼管,管底沾著暗綠色的銅鏽,內側卻閃著金芒。


    “找到了。”


    深夜,工地靜得隻剩蟲鳴。


    雷宜雨帶著大建、老吳潛回廢墟。防汛沙袋堆成的“檢測點”成了完美掩護,鋼渣的重量壓住了可能塌陷的地麵。


    老吳用鋼釺撬開預製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手電光照下去,三米深處,一道鏽蝕的金屬門半掩著,門縫裏卡著半截金條。


    “我滴個乖乖……”大建聲音發顫。


    雷宜雨綁好繩索滑下去,金屬門上的德文銘牌依稀可辨:“krupp-stahl k-37,1936”。門鎖早已鏽死,但門軸處有明顯的切割痕跡——49年撤離時,有人試圖打開但失敗了。


    他摸出從周永康懷表裏拆下的磁鐵,貼在鎖眼位置。“哢嗒”一聲,機關彈開,門縫擴大。


    手電光掃進去,保險庫裏堆滿了板條箱,大部分已經朽爛,露出裏麵黃澄澄的金條和銀元。但真正讓雷宜雨瞳孔收縮的,是牆角那台鏽跡斑斑的油印機——旁邊整整齊齊碼著幾十捆“關金券”,民國時期的法定貨幣,如今已成收藏界的珍品。


    “雷哥,這得值多少錢?”大建咽了口唾沫。


    “金子不過幾百斤,值不了多少。”雷宜雨拿起一張關金券,對著光看水印,“但這些紙幣……品相好的單張就能賣上萬。”


    蘇晚晴的聲音突然從洞口傳來:“有人來了!”


    工地外,三輛麵包車悄無聲息地停下。周永康帶著十幾個混混跳下車,手裏拎著鋼管和麻袋。


    “媽的,雷宜雨敢動老子的金子!”


    雷宜雨迅速熄滅手電。


    “老吳,把防汛沙袋推下來,堵住洞口。”


    “大建,去把油印機搬上來,快!”


    黑暗中,油印機的金屬部件碰撞出清脆的聲響。雷宜雨摸黑拆下滾筒,塞進背包——這玩意兒是民國財政部特製的,能仿製出近乎完美的關金券水印。


    頭頂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周永康的人已經到了廢墟上方。


    “雷宜雨!你他媽滾出來!”


    雷宜雨冷笑,從懷裏摸出一個小鐵罐——林維生特製的煙霧彈,摻了辣椒粉。


    “大建,接著!”


    他猛地將鐵罐拋上去,同時拽著繩索蕩到保險庫另一側。


    “轟!”


    刺鼻的紅煙瞬間籠罩廢墟,混混們咳得涕淚橫流。周永康氣急敗壞地吼:“給我砸!把洞填了!”


    鋼釺和鐵鍬瘋狂砸向地麵,碎石簌簌落下。雷宜雨貼著牆根移動,突然摸到保險庫內側的一道暗門——戰時緊急通道,直通隔壁下水道。


    “走!”


    三人鑽入窄道,身後傳來混凝土坍塌的悶響。周永康的怒罵漸漸遠去,取而代之的是地下河汩汩的水聲。


    民眾樂園倉庫,油印機零件攤了滿桌。


    蘇晚晴用鑷子夾起一張關金券,對著台燈細看:“這版式……是1948年發行的金圓券樣本,存世量不超過十張。”


    雷宜雨擰開油印機滾筒,裏麵殘留的油墨早已幹涸,但滾筒表麵的紋路依然清晰——正是民國中央銀行的徽記。


    “周永康以為我們要偷金子。”他輕笑,“真正的寶藏,是這台機器。”


    大建瞪大眼睛:“雷哥,你要造假幣?”


    “不。”雷宜雨拿起一張白紙,覆在滾筒上輕輕一壓,燈光下立刻顯現出清晰的水印輪廓,“我們要造的,是‘曆史’。”


    三天後,武漢收藏家協會的展廳裏,一場小型拍賣會悄然進行。


    “下一件拍品,民國三十七年中央銀行金圓券試樣,起拍價五萬元!”


    台下瞬間舉起十幾塊號牌。


    雷宜雨坐在最後一排,看著價格一路飆到二十萬。蘇晚晴偽裝成記者,相機快門聲不斷。


    角落裏,一個戴金絲眼鏡的男人死死盯著展櫃,突然掏出大哥大:“老板,市麵上出現新貨了,和咱們庫裏的編號一樣!”


    深夜,長江碼頭。


    周永康狠狠摔碎酒杯:“雷宜雨!老子跟你沒完!”


    他身後,十幾個木箱正被裝上走私船,箱子裏裝滿了從保險庫搶出的金條。但沒人知道,最值錢的油印機,早已躺在雷宜雨的保險櫃裏。


    民眾樂園倉庫。


    雷宜雨將一張新印的“關金券”放進賬本,水印在煤油燈下泛著幽光。


    “下一站,上海收藏市場。”


    民眾樂園倉庫的煤油燈將雷宜雨的影子拉長,投在貼滿民國債券的牆上。他指尖撚著從油印機滾筒剝離的藍墨渣,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蘇晚晴正用鑷子夾起半塊民國中央銀行徽章,徽章背麵蝕刻著「k-37合金配方」的德文小字。


    “這根本不是保險庫。“蘇晚晴的眼鏡片反射著冷光,“是民國造幣廠的實驗車間。“她翻開從武大圖書館偷拍的《克虜伯冶金檔案》,泛黃圖紙上赫然標注著與徽章相同的合金比例。


    雷宜雨瞳孔驟縮。前世2035年,武漢舊城改造曾曝出過「民國合金」走私案——這種含釩鈦的銅合金經特殊處理後,能屏蔽特定頻段的電磁波,是製作證券印刷母版的絕佳材料。


    大建踹門衝進來,工裝褲上沾滿自行車鏈條油:“雷哥,周瘸子的人把江漢關碼頭圍了!“他甩出一張被藍墨水浸透的傳單,上麵印著「嚴打非法證券交易」的紅頭文件,落款處無線電管委會的印章暈染模糊——明顯是剛蓋上去的。


    “不是衝我們來的。“雷宜雨用刀尖刮下徽章表麵的銅綠,碎屑落進搪瓷缸裏發出詭異的滋滋聲,“他們在找這個。“缸底沉澱的藍墨渣突然泛起金屬光澤,竟與合金碎屑產生了微弱的電磁反應。


    老吳蹲在改裝收音機旁,突然摘下耳機:“截到段怪信號!“旋鈕調到92.4mhz時,喇叭裏傳來機械女聲念誦的數字:“……23……15……07……“——正是上證所早期試播的股票代碼暗語。


    雷宜雨抓起《股海密電碼》手冊,鋼筆尖懸在空白頁上微微發顫。民國合金的電磁屏蔽性、油印機的仿製能力、上證所的試播信號,三條線在腦內轟然貫通——周永康不是在走私黃金,是在用民國遺留設備偽造早期股票憑證!


    長江碼頭13號倉庫,周永康的手下正將板條箱搬上走私船。箱子裏裝的不是金條,而是印著「豫園商城」字樣的空白股票憑證,紙張邊緣殘留著藍墨水漬。


    “雷宜雨那個蠢貨!“周永康踢了腳堆在角落的民國油印機殘骸,“真以為老子要搶金子?“他獰笑著展開《長江日報》,頭版刊登著「上海證券交易所試運行」的消息——這些用k-37合金母版印刷的假股票,明天就會混進首批上市憑證中。


    三百米外的防汛觀測塔上,雷宜雨調整著武鋼實驗室「借」來的電磁探測儀。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劇烈震蕩——周永康的倉庫裏傳出與油印機滾筒同頻的電磁脈衝。


    “難怪他要炸毀保險庫。“蘇晚晴快速破譯著波形密碼,“不是銷毀證據,是怕我們找到合金配方。“她指向探測儀突然鎖定的92.4mhz頻段,那裏正持續發射加密信號。


    大建用鏈條油在《無線電維修手冊》背麵畫出示意圖:“周瘸子用民國合金做了信號幹擾器!上證所的試播電波經過這片水域就會扭曲,他們趁機用假行情騙散戶接盤。“


    雷宜雨冷笑。他摸出從保險庫暗格裏搶救的民國密碼本,扉頁鋼筆字早已褪色,但紫外線燈下浮現出「短波加密三要素」的方程式——正是製作股票收音機防偽識別的關鍵。


    漢正街23號後院,二十台紅燈牌收音機被拆解重組。林維生將k-37合金碎屑熔進電路板,老吳用自行車鏈條改裝出抗幹擾天線。


    “周瘸子的幹擾器隻能扭曲數字信號。“雷宜雨蘸著藍墨水在《股海密電碼》上添加新符號,“但摩斯密碼的滴答聲……“他突然按住蘇晚晴正在調試的收音機,喇叭裏傳來規律的電流聲——那是長江航道局燈塔的定位信號,民國時期沿用至今的頻段。


    大建恍然大悟:“用燈塔信號當坐標軸!“他抓起物流隊的自行車鈴鐺,三短一長的鈴聲對應著《克虜伯檔案》裏的合金共振頻率。


    次日清晨,漢正街的商販們發現「雷氏行情站」多了項新服務:每台出租的收音機都配了塊鑲藍墨渣的搪瓷片,遇到幹擾時就貼在喇叭上,失真信號經過k-37合金過濾竟變得清晰可辨。


    周永康在碼頭暴跳如雷。他高價買通的無線電管委會稽查員王振國,此刻正盯著頻譜儀發愣——屏幕上雷宜雨設備的信號波形,竟與長江航標燈的合法頻段完全重合。


    當周永康發現走私船上的幹擾器全部失靈時,雷宜雨正站在武鋼廢渣堆前。


    “不是廢料。“他踢開表麵氧化層,露出裏麵泛著藍光的鋼渣,“這是民國造幣廠掩埋的k-37合金廢件。“蘇晚晴迅速比對檢測報告,武鋼1958年大煉鋼鐵時,誤將這批合金熔進了轉爐——所以雷宜雨之前發現的「特殊鋼渣」才具備詭異電磁特性。


    長江水位監測站突然響起警報,周永康派人炸毀了航標燈。沒了基準信號,雷氏收音機全部陷入雜音。


    “該收網了。“雷宜雨拎起防汛沙袋倒出鋼渣,在林維生改裝的電磁爐裏熔成液態。老吳用自行車鏈條蘸取合金溶液,在漢正街石板路上刻出深深的凹槽——這些凹槽排列成天線陣列,將殘餘的航標信號放大百倍!


    周永康的股票偽造窩點在天線成型的瞬間暴露無遺。強大的電磁共振使所有假憑證上的藍墨水顯影出「作廢」字樣,而真正的民國油印機此刻正在雷宜雨手中,滾筒壓出最後一張憑證——蓋著人民銀行鋼印的《無線電經營許可證》。


    當稽查隊衝進周永康倉庫時,這個曾經的漢正街霸主正瘋狂焚燒賬本。火堆裏飄出的灰燼上,隱約可見用k-37合金墨水寫的最後遺言:「長江沒有密碼」。


    雷宜雨站在防汛牆上,望著被朝陽染紅的水麵。手中收音機傳來上證所首日開市的鍾聲,背景音裏夾雜著航標燈恢複運轉的滴答聲——那是他用鋼渣天線重構的金融秩序,一段關於1990年冬天的,永不消逝的電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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