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洲遠自然知道這世界的羊毛價格低賤。


    因為羊毛脫脂技術不夠成熟。


    羊毛外表包覆著一層油脂膜,如果不脫脂直接去紡紗織布,生產加工完成後的衣服會包覆著羊毛脂氣味和油膩。


    脫脂還有利於羊毛的開鬆、毛條的拉伸、紗線的紡織、以及染色、印花等等後道加工。


    前世突厥的羊毛在唐朝時,價格還很是低廉。


    《新唐書·突厥傳》記載,唐與突厥互市時,“羊馬之屬,價賤而充物”。


    羊毛常作為馬匹貿易的附屬品低價甚至白送,流入中原。


    顧洲遠有辦法將羊毛徹底脫脂軟化。


    現在大姐帶著一群女子,專心搞印染紡織,還有成衣鋪子。


    羊毛的用處大大的。


    棉製品跟羊毛製品都是大同村獨家掌握的材料,做出來的織物絕對會大受歡迎。


    即便是大同村吃不下,他還有係統收購羊毛。


    “記住,突厥有多少羊毛我們就收多少!價格給得高一些,先照5文錢一斤收購!後麵再慢慢往上調整!”顧洲遠又道。


    “啊?咱要那羊毛有什麽用啊?這不是給突厥人送錢嗎?”侯嶽急聲道。


    花錢去買突厥人不要的羊毛,這不是幫助突厥經濟增收嗎?


    等突厥人手裏有錢了,武裝他們的騎兵,來跟大乾幹仗!


    真不知遠哥心裏在想些什麽。


    顧洲遠眼神閃爍,嘴角不自覺露出笑容。


    他沒去回答侯嶽的問題,隻關照李坤跟關昊:“羊毛拉回來直接到大同村找我,到時候按價格來換香皂或者二鍋頭。”


    侯嶽急的不行,正要勸阻顧洲遠,蘇沐風拍了他一下,對著他搖了搖頭。


    “顧兄,你莫非是想要行那一招‘齊紈魯縞’?”蘇沐風見顧洲遠胸有成竹的樣子,試探著問道。


    顧洲遠笑著點頭,“聰明!”


    趙雲瀾美目漣漣,“顧縣子真乃大才!”


    旋即她又蹙眉道:“可突厥每日所產羊毛數量之巨,絕非一個村子能夠吃下的。”


    “這樣的安國立邦的計策,哪能讓顧縣子一人承擔損失?理應由朝廷出麵,大量收購羊毛才是。”


    顧洲遠笑著擺手道:“無妨,朝廷收來羊毛無用,我這邊倒是在想辦法,能夠將之廢物利用起來。”


    “要是朝廷不忍見我吃虧,大可以按我的收購量給我補貼銀子!”顧洲遠笑著道。


    他隻是在開玩笑罷了,朝廷花銀子收購羊毛,可以買回來當廢物銷毀。


    但是隻要你開口說想要羊毛,必定會有人漫天要價。


    他們不知道羊毛的價值,但是不妨礙他們朝需要羊毛的人索取利益。


    正所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到萬不得已,顧洲遠不想跟官府牽扯到一起去。


    “你們在說什麽呀?什麽叫齊紈魯縞呀?”


    蘇汐月見哥哥跟雲瀾姐姐突然變得激動起來,她卻是一頭霧水。


    “先生講課時你肯定走神了!”趙雲瀾一本正經道。


    “‘齊紈‘指的是古代齊國生產的一種白色細絹,以其質地精良、柔軟光滑而聞名。”


    “‘魯縞‘則是魯國生產的一種白色生絹,同樣以輕薄、細密著稱。”


    “後來用‘齊紈魯縞‘泛指名貴的絲織品。”


    蘇汐月還是一頭霧水,“那跟遠哥收羊毛有什麽關係?為什麽雲瀾姐姐要說收羊毛是安國立邦的計策?”


    侯嶽在一旁瘋狂點頭:“就是,我也沒聽懂啊!”


    蘇沐風見妹妹這個樣子,竟跟侯嶽一般不學無術,頗覺得有些苦惱。


    “春秋時期,齊國和魯國爭霸,雙方經常磨刀霍霍,想要一決雌雄。”


    “那時魯國特產的一種薄絲,名曰‘縞‘,齊國的管仲為了削弱魯國的經濟,實施了一項計策。”


    “他讓齊桓公和大臣們帶頭穿魯縞做的衣服,在齊國營造出以穿魯縞為榮的氛圍。”


    “於是,齊國百姓紛紛效仿,對魯縞的需求大增。”


    “後來魯縞價格暴漲十倍多,魯國縞絲商人賺得盆滿缽滿。”


    “魯國百姓看到有利可圖,便大力發展縞的生產,很多人都放棄了農業生產轉而從事紡織。”


    “當時正值夏季,莊稼長苗的時候,魯國老百姓們卻瘋狂連夜拔光莊稼,全部栽種桑樹,大街小巷都在養蠶織布。”


    “一年後管仲突然下令禁止齊國購買魯縞,同時又禁止向魯國輸出糧食。”


    “魯國的縞大量積壓,而糧食又短缺,導致魯國經濟陷入困境,國力也因此削弱。”


    “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齊紈魯縞‘之計,體現了管仲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智慧。”


    等蘇沐風講完,蘇汐月已然洞悉了顧洲遠的用意。


    便是侯嶽,此時也連連點頭,一臉佩服看向顧洲遠。


    也不知道是真懂了,還是不好意思再問。


    徐福蹙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麽。


    牛埠頭跟錢掌櫃眼神裏透著迷茫。


    牛埠頭撓了撓頭道:“這故事挺好玩的,可是,老牛我還是不懂這跟收突厥羊毛有什麽關聯啊。”


    顧洲遠笑而不語。


    話說得太明了就沒有意思了。


    總之他有利可圖便是了,至於其他的,都是順手為之。


    這種“羊毛戰略”的本質,是中原王朝利用農耕文明的經濟韌性(糧食儲備、手工業多樣性),對遊牧經濟實施“降維打擊”。


    它比直接戰爭更隱蔽,卻能從根本上摧毀對手的戰爭潛力。


    正如《鹽鐵論》所言:“明者因時而變,知者隨事而製,不以刀鋒血刃,而使胡虜自斃於畜牧之間。”


    這世間能越過眼前的利益,看透事情本質的畢竟是極少數人。


    如牛埠頭這樣的人才是大多數。


    這些讓後人津津樂道的奇謀妙策,說開了也很是簡單。


    俗話說,一招鮮,吃遍天;


    俗話又說,人們往往容易在同一個地方摔兩次跟頭。


    這也是管仲跟魯國搞完“齊紈魯縞”,轉頭又跟楚國搞起來經濟戰——“買鹿製楚”。


    再後來,同樣的招數他又對鄰居衡山國使了一回。


    這次不玩農產品和動物了,改賣更高端的“軍工盲盒”。


    史書記載:衡山器械盡,魯削衡山之南,齊削衡山之北,衡山國亡。


    管仲屢次“不戰而屈人之兵”的謀略精髓,說到底很是簡單:


    以利相誘,促敵產業畸形;


    釜底抽薪,斷其生存根基;


    暗布殺局,待其自困而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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