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定國神情頹然,頭發短短半個月之內就全白了,眼神中藏著悲傷,一副受了沉重打擊的樣子。


    夏寒月突發心疾,讓身為父親的夏定國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沉穩與淡定。


    “大哥,你別擔心,現在醫學發達,精神分裂症也不是不治之症。”坐在夏定國旁邊的夏安邦拍著他的膝蓋,安慰道。


    “是呀,是呀,月月一定會好起來的。”夏安邦的妻子袁梅附和道。


    夏寒月去國外就醫,夏定國的妻子靳芳陪著一塊去了,還算和睦的一家三口隻剩下了夏定國自己,那種牽掛思念的潮水洶湧澎湃地衝擊著他的內心,使他備受煎熬。


    直到現在,夏定國都沒搞清楚夏寒月到底做了些什麽,會被這樣處心積慮地針對。他都不敢去回憶那天庭審發生的事。


    他已經不在乎什麽是是非非,對對錯錯,隻希望女兒可以盡快康複。


    夏定國在夏安邦家裏心不在焉地吃過晚飯,正當袁梅收拾碗筷的時候,夏寒陽回來了。


    見到夏定國,夏寒陽先是一愣,不自然地擠出笑意:“大伯好!”


    她多日未見夏定國,此時見到,覺得麵前的夏定國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不免擔心他地身體。


    夏寒陽的出現,讓眼神晦暗的夏定國有了些許精神,“陽陽回來了,彤兒樂那邊還好吧?”


    “還行,運營正常。”夏寒陽應付了一句,便先回自己的房間,換上居家服後,才又出現在客廳。


    “大伯。”夏寒陽坐到夏定國身旁,“伯母和月月姐在國外,您可要注意身體,別讓他們再為您擔心,而且定邦集團也有一大攤子事需要您親自處理,不管怎麽說,您都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夏定國聽得渾身騰起陣陣暖意,僵木的臉上有了些笑容,對著坐在對麵的夏安邦說道:“看看陽陽,閨女大了,會心疼人了,但凡月月有陽陽一半,我也就燒高香了。”


    “看你說的,月月很愛你和大嫂的。”夏安邦笑道,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夏寒陽,心中有著滿足和優越感。


    “陽陽,月月在公司是不是挺霸道的,是不是很難服眾?”夏定國的臉色已不那麽難看,有了些心情聊些別的事情。


    “月月姐是董事長,自然要嚴肅些,要不一個女孩子怎麽能鎮得住那幫大老爺們,隻要能把公司的事處理得妥妥帖帖,就算有誰不服,又能說什麽。”夏寒陽含蓄地說道。


    “這就好,月月雖然是姐姐,但是在為人處世上或許還沒有你成熟,到時候你記得提醒著她些,別讓她一直惹人。”夏定國帶著懇求的語氣說道。


    夏寒陽答應道:“大伯,您放心吧。”


    她心中苦笑,夏寒月壓根就不是一個可以接受別人意見的人。


    夏定國麵露欣慰,又問道:“那個甘木言到底是什麽來頭?”


    夏寒陽心中帶著忐忑,不願向夏定國透露甘木言的底細,避重就輕道:“隻是一家私立幼兒園的工作人員而已。”


    “哦?”夏定國用懷疑的眼神看向夏寒陽。


    一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就可以讓夏寒月有如此大的反應?


    “真的,現在的事情已經搞清楚了,可以說隻是一場彤兒樂與那家幼兒園的誤會,現在誤會已經解開了。”夏寒陽故作輕鬆地說道。


    夏寒陽很擔心夏定國因為夏寒月的事對甘木言做出一些讓人預料不到的事。


    夏定國隻是一笑,沒有追問,慢慢的,臉上的淺顯笑容消失無蹤。


    半個小時的閑聊之後,夏定國才離開了夏安邦的家。


    心細如發的夏寒陽,注意到夏安邦的表情陰晴不定。


    “爸,你怎麽了?”


    彤兒樂遇到了困難,其實定邦動力機械集團,這段日子也不好過。


    曾經的定邦,是林城市數一數二的大企業,無論是保就業,還是在利稅方麵,都有著卓越的貢獻。


    可是輝煌隻能屬於過去,隨著科技的發展,人們對於發動機節能、環保、動力等方麵的需求,迫切需要定邦集團與時俱進,加大研發,製造出更高效、更節能的發動機。


    可是目前的定邦集團明顯研發投入不夠,研發人才儲備不足,拖累了定邦的發展的步伐。


    僅僅憑著好多年前研發的汽柴油發動機吃老本,靠著還算有些市場的高功率發動機的銷售收入維持著生產運營。


    而這一切的根源,就出在夏定國身上。


    人越老,越沒了闖勁,還擔心著大權旁落。


    定邦集團的管理層,已經成了夏定國的一言堂,他已然到了各種意見建議聽不進去的地步。


    這樣下去,定邦集團談何發展,談何生存。


    對定邦的未來,夏安邦有著深深的憂慮。


    而另一家頗有實力的運康動力機械集團,卻在大跨步地前進,產品差異化明顯,產品銷量攀升,銷售收入自然水漲船高,無形中對定邦動力機械集團產生了強有力的威脅。


    運康動力機械集團位於最南端的深川市,是一家主板上市公司。


    這家公司的創始人是沈運康,說起來,沈運康跟夏定國和夏安邦還有些淵源。


    當年夏家兩兄弟辭去公職,去深川市經商,他們租住的房子和沈雲康家的房子是門對門,還經常一塊喝酒。


    那時候夏家兩兄弟開著一家海鮮養殖加工廠,而沈運康開著一家汽車修理廠,還倒賣些汽車零部件,其中就包括發動機。


    沒想到後來,沈運康創立了運康動力機械集團,而夏定國和夏安邦收購了當時林城機械廠創立了定邦動力機械集團。


    兩家動力機械集團都是全國響當當的大集團,基本上承包了全國國產汽車廠商的發動機供給。


    在民間,有著南運康,北定邦之稱。


    相比之下,實力方麵,還是運康略勝一籌。


    運康集團八年前就采用了較為先進的國際管理模式,沈運康隻作為董事長,並不兼任總經理。由外聘的專業管理人才擔任公司執行層,負責生產、研發、銷售等事項。


    兩年前,沈運康卸任公司董事長一職,由兒子沈鋒接任董事長一職。


    自四年前公司上市之後,資金供給相當充裕,研發支出更是節節攀升,不僅研發汽柴油發動機,更是瞄準新能源汽車,研發混合動力發動機和電機。


    產品覆蓋麵上,運康的產品更加豐富,也更有競爭力。


    反觀定邦動力機械集團,始終由夏定國任董事長兼總經理,集團管理水平已經好多年沒有什麽長進,管理層的其他成員也都是當年跟著一起打天下的老部下,體力智力都已經落後,有幾個已經萌生退意。


    夏安邦雖名為集團二把手,但沒什麽話語權。他的尷尬位置和過去在彤兒樂的夏寒陽很像,甚至還不如。


    “沒什麽,隻是有些累了。”夏安邦掩飾道。


    作為女兒,夏寒陽哪裏能看不出夏安邦有所焦慮。


    “爸,是不是在集團裏不順心?”夏寒陽直視著夏安邦的眼睛,問道。


    夏安邦聚神一笑,道:“什麽都瞞不了你!”


    “因為我是你的寶貝女兒呀。”夏寒陽調皮地笑道。


    夏寒陽坐在夏安邦旁邊,緊緊地貼著,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鳥依人的樣子。


    集團裏的事,夏安邦是不會在家裏說的,更不會說給夏寒陽。


    知道這一點的夏寒陽就這樣依著父親,像是一副靜態的畫,任憑時間緩緩流淌。


    “甘木言這個人,其實挺不簡單的。”夏安邦突然說道。


    夏寒陽的臉頰微微一紅,心情複雜,“他是個律師,很會保護自己,也很會搜集證據。”


    “能被你注意到的人,肯定得有些一技之長。”夏安邦帶著溫暖的笑意,看向夏寒陽。


    “哎,可惜,這個甘木言不是朋友,而是對手!”


    夏寒陽一想起今天甘木言那樣決絕地離開,心中的怨氣就又升了起來。


    “嗬嗬,有一個強大的對手,也是件幸事。”夏安邦感慨道。


    夏寒陽明白這話的表麵意思,卻還沒有真正理解父親的深意。


    “爸,我今天和甘木言見了一麵,他向我表明了立場,還說以後就別見麵了,省得讓別人誤會。”夏寒陽氣呼呼地說道。


    隻有在父親麵前,夏寒陽才能徹底敞開心扉,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立場?”夏安邦笑著自語道。


    “對,他說他代表著晨曦幼兒園,總有一天會與彤兒樂兵戎相見。”夏寒陽說著,並不掩飾自己的失落,“還很嚴肅地讓我以後不要主動聯係他了,他的那些同事們都是女的,敏感多疑,怕她們知道了自己解釋不清楚。”


    夏安邦心想,原來甘木言還是一個很正派的男人,麵對夏寒陽這樣一個家世顯赫、性格相對溫淑的女孩子,還能主動劃清界限,保持距離,實屬難得。


    甘木言在夏安邦的眼裏,越要越有意思了。


    “是不是他這樣做,讓你很生氣?”夏安邦笑問。


    “的確,搞得我跟被甩了一樣!”夏寒陽咬著嘴唇,越想越氣,越氣越惱。


    夏安邦噗嗤一笑:“如果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見這個甘木言。”


    “我看機會渺茫。”夏寒陽低眉說道。


    夏安邦卻很樂觀:“隻要他還在林城,總會有機會。”


    夏寒陽噘著嘴,“他最後還說要跟我做個君子協定,他兩年內不在林城開一家幼兒園,彤兒樂呢,兩年內不再找晨曦的麻煩。”


    “這個甘木言,還挺有些君子風範。”夏安邦評價道。


    “他過於理想了,彤兒樂又不是我的,我隻是代管,就算我樂意,夏寒月肯定不樂意。”夏寒陽喃喃道。


    夏安邦一手撫著女兒夏寒陽的肩,認真地說道:“你難道現在還想著讓夏寒月回來執掌彤兒樂?”


    “不是我想,是將來肯定就是這樣一個結果。”


    正是因為這樣,夏寒陽並未對彤兒樂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而是盡力維持現狀。


    在夏安邦看來,夏寒月去國外看病,什麽時候能回來,尚且不知,而這次彤兒樂的事件,已經證明了她的管理存在著嚴重的缺陷和漏洞,繼續讓她管理下去,彤兒樂的未來沒有任何光明可言。


    “對彤兒樂的未來發展,你就沒有什麽想法?你好歹也是彤兒樂的二把手,總不會在這方麵一點也不考慮吧?”夏安邦了解夏寒陽,盡管她還是想著去高校做老師,但又很矛盾地在其位謀其政,踏踏實實做著與彤兒樂有關的事。


    在夏安邦的臂膀下,夏寒陽的安全感十足。


    “有呀,當我真的坐在可以隨意指揮彤兒樂的位子上,我才發現,彤兒樂已經走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歪路,不能再往下走了,我看過彤兒樂的財務報表,一點也不樂觀,要不是定邦集團一直向彤兒樂輸血,彤兒樂早垮了。”夏寒陽過去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現在坐在了這個位子上,卻深切感到這位子搖搖欲墜,甚不安穩。


    “你下步有什麽打算?”夏安邦引導著夏寒陽繼續說下去。


    “我下步打算將彤兒樂開辦的所有幼教中心和幼兒園重新梳理一遍,能掙錢的就留下來,不能掙錢的就果斷放棄,不能這麽激進和冒進。我還想著,如果將來有可能,我會讓彤兒樂和定邦集團進行切割。”夏寒陽越說越大膽。


    夏安邦側著身子,像是看陌生人似地看著自己的閨女。


    “爸,你怎麽這樣看著我?”夏寒陽微微皺眉,問道。


    “讓彤兒樂和定邦集團切割,這得有多大的魄力才敢幹。”夏安邦不得不對自己的女兒刮目相看。


    “這隻是我的想法,隻有這樣才能倒逼夏寒月做出謹慎正確的決策,因為沒有定邦集團這座靠山讓她去依靠,彤兒樂發展如何全在她一念之間。”夏寒陽冷靜地說道。


    “陽陽,要是你成為彤兒樂的董事長,你真地會這麽做?”夏安邦目光慈愛看著夏寒陽。


    “當然,定邦是製造發動機的,彤兒樂是搞嬰幼兒教育的,兩者的業務簡直就是驢唇不對馬嘴,不能互相促進不說,還極有可能互相掣肘,不如分開,各幹各的,幹淨利索。”夏寒陽無所顧忌地說道,這都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這才是夏家的閨女,敢想敢幹,但又不莽幹。


    一股腦地說完之後,夏寒陽的心情好了很多。


    夏安邦淡淡地笑著,在佩服著女兒的同時,也充滿了無奈。


    他知道,隻要夏定國還掌控著定邦集團,夏寒陽的想法,就隻能是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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