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耀海開著車在這座城市裏無所事事地遊蕩著,車跟他原來開的車一模一樣,青藍色的車漆已失去了當初的光澤,偶爾會傳來不是毛病的異響,車牌已是“林a”開頭,很明顯這不是一個在中國存在的城市。這之前他還通過手機地圖軟件查詢了一下,現在所在的這個城市的位置和他原來生活的八線小城大概位置一樣,隻是這個城市是個一二線城市,寬敞的行車道縱橫交錯,高樓大廈鱗次櫛比,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比比皆是。


    不僅自己所在的這座城市的名字和發展情況不一樣,地圖上的其他區域也有著不同的名稱,再進一步查下去,經濟發展水平也不一樣。這是個實實在在的新世界,或者說是新時空。


    夜幕緩緩落下,林耀海隨便找了家店解決了自己的晚飯問題,隨後就返回了自己租住處,確切地說應該是甘木言的租住處。


    林耀海洗了個澡,洗澡的時候總覺得有雙眼睛注視著他,他沒有感到恐懼,更不在乎羞恥感,顯得淡然自若。


    他不是無所畏懼,而是無所謂,現在他完全處在一個絕對弱勢的位置上,賭局是別人定的,賭約是自己背的,不管他是否能在這個世界裏按照約定幫助一個人在十年內賺夠一百億的財富,他都是個輸家。


    一個被別人掌控著生死的人,還談什麽輸贏。


    從被交警叫醒到現在躺到被窩裏,隻是經過了四五個小時的時間,卻讓林耀海極為疲憊,亟需睡一覺補充體力。


    這一覺林耀海睡得並不踏實,他夢到自己毫無希望地躺在icu裏,夢到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也夢到這場十年賭局,他甚至夢到了自己輸了這場賭局,頃刻間萬劫不複。


    一場夢下來,林耀海的澡算是白洗了,他不得不又去衛生間衝了個澡。


    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林耀海的體力卻回複了多半,畢竟他現在擁有著自己二十九歲時的身體,絕對的青壯年勞動力。


    甘木言租住的是一套公寓,麵積不大,五十平米左右,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客廳、臥室、餐廳、洗手間一個都不少,甚至還有一個酒吧台,並且樓層很高,可以透過落地窗俯視這座城市華麗的夜景。


    林耀海決定出去走走,以後他就要以甘木言的身份在這裏生活了,他要熟悉這座城市,熟悉這裏的人,熟悉這裏的一切。


    盡管自己像是一隻身處實驗艙的老鼠,被人以上帝視角觀察著,但他仍要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那一線生機,一線回到他原來那個世界的希望。


    現在林城市是初秋時節,夜晚微涼,但是並不妨礙人們繼續穿著夏裝。


    林耀海從甘木言的衣櫃裏找到一件藍色短袖衫和一條休閑短褲,又穿上一雙黑白相間的運動鞋,揣上手機和必要的證件,對著鏡子撓了撓黑亮的寸發,像一個文質彬彬的街溜子。


    “以後你就是甘木言,而不是林耀海。”林耀海對著鏡中的自己淡淡自語道,或許是還沒有適應這個身份,他的眼神中還是帶著些許憂傷。


    雖然已是晚上十點多,但是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兩邊的店鋪燈火通明,不知疲倦地接待著一波又一波的客人。


    林耀海雙手插在褲兜裏,沒有目的地閑逛著,走進這個冷飲店買一杯冰淇淋,又走進那家服裝店試穿一下秋冬季新款。走過這一條商業街,又走過另一條商業街。


    也不知過了多久,林耀海不知不覺間走進了一條狹窄的步行街,兩邊的店鋪稀稀落落,偶爾有一兩家還亮著燈,透過玻璃窗,可以看到裏麵客人寥寥無幾。


    步行街的盡頭有一處花壇,花壇的邊緣由乳白色的大理石板砌成,行人可以坐在上麵休息,花壇的整體形狀像是個雙層蛋糕,第一層鋪著一層矮草皮,軟軟的,摸上去很舒服,貼著第二層的邊緣種著一圈月季花,花期正盛,隱在暗處,顯得幽豔冷婉,第二層很突兀地種著一棵鬆樹,這讓林耀海很懷疑花壇設計師的審美。


    這花壇正好可以將步行街堵住,阻擋了車輛的通行,行人卻可以從花壇兩邊進入步行街。


    花壇的另一側,卻有一大塊空地,像是一個停車場,十幾輛價格不菲的豪車不規則地停在四周,不遠處有一座燈火輝煌的建築,林耀海目測那應該是一所商務會館或者ktv。


    偶爾有從那邊建築裏走出來的妹紙,三三兩兩扭動著妖嬈的身姿,衣冠不整,散發著濃重的酒氣,從林耀海麵前肆無忌憚走過。


    林耀海很誠實地瞅著她們的大長腿,顯得心滿意足。他就是看看,又不摸,更沒有猥瑣的想法。當妹紙消失在他視線裏的時候,他就毫不留戀地收回眼眸,不再去想。


    有時從那邊走來一對男女,林耀海知道他們肯定不是夫妻,也知道他們接下來要去幹什麽,這樣的事每天都會上演,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這不禁讓林耀海想起來涉嫌q奸的胡軒,他和所謂被害人可能也是這樣地走出ktv,然後走進了酒店,接著發生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而且通過酒店的監控,他們兩個人是有說有笑地走出房間,顯得關係很親密,在酒店前台結賬時,也沒有看出任何異樣。可是三天後,被害人就去附近的派出所報案,說自己被胡軒q奸。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一個真正被q奸的女子,不可能有說有笑地和加害人一起走出房間,而後發生的事,她要麽馬上回家,在家人的陪同下報警,要麽就是直接報警,而不是三天以後才報警。


    甘木言通過調查,受害女子曾經因為m淫被公安機關打擊處理過幾次,在加上跟胡軒會見時,胡軒闡述的內容,這個案子的來龍去脈基本清晰,受害女子之所以要告胡軒強奸,原因是p資糾紛。當時p資就沒給夠,胡軒許諾三天之內補齊,結果他想賴賬,受害女子給他打電話要p資時,兩者起了言語衝突,受害女子一氣之下報了警。


    反正受害女子已經因為賣淫被打擊處理過,根本不在乎臉麵,做出這樣的事也不足為奇。


    盡管她報案時,給公安提供了一條帶有精斑的女士內褲,後來通過dna化驗,證明了那精斑就是胡軒的。


    對於這個證據,在甘木言眼裏,也隻能證明胡軒和她發生過x關係,而判斷是否q奸的標準,卻是在發生x關係時,女子是否出於自願。


    根據警方現有的證據以及甘木言後期調查收集到的證據,根本無法排除p資糾紛導致受害女子報假案這個合理懷疑,所以甘木言很有信心打贏這個案子。


    可是胡軒的父親胡大偉,他愚蠢的行為讓案子變得複雜起來,風險係數陡然增大,讓林耀海不得不趕緊抽身而出。


    “胡大偉呀胡大偉!”林耀海自言自語道,心中不禁有了些惆悵。


    “誰是胡大偉?是個老頭,還是個帥哥,再或者是個美女?”


    耳邊突然傳來話語聲,毫無防備的林耀海被嚇了一跳,才意識到不知何時已經有一位穿著暴露的女孩坐在離自己不到半米的花壇邊。


    林耀海有些厭惡地瞟了一眼女孩道:“你哪裏冒出來的?”


    女孩晃了晃手中的啤酒瓶,又指了指不遠處那座光鮮的建築:“喏,我從那邊來的,就是那個ktv。”


    十有八九是個s足少女,這是林耀海對她的初步判斷。他輕輕挪動了一下身子,以使自己離女孩遠點。


    女孩對林耀海的舉動不以為意,也挪動了一下身子,反而貼的他更近了。


    林耀海已經能感到女孩的呼吸,但更明顯的是她身上那種酸腐的酒氣。


    女孩饒有興趣盯著林耀海,掛在嘴角的笑意顯得風塵而嫵媚。


    “我沒錢,也沒什麽欲望。”林耀海不想跟這女孩有什麽瓜葛,直截了當地說道。


    “我有呀。”女孩說著,從身上掏出一張卷著的百元大鈔,展開向林耀海揚了揚,“夠不夠?”


    喝了醉的女孩子不清醒,交談也沒個主題,行為更是匪夷所思,這讓林耀海哭笑不得,他隻能起身,準備往回走。


    就在他起身的同時,女孩卻毫無征兆得直挺挺地向後栽倒了去。


    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林耀海猝不及防。


    一言不合就躺倒?這對某些把持不住下半身的男人來說還真的挺有效,但是對滴酒未沾、清醒無比的甘木言來說,有點小兒科了。


    “我可沒碰你呀。”林耀海有些小驚慌地說道,他不敢去碰那女孩,隻是站在原地看著,當他發現女孩的胸脯有規律的起伏著時,剛剛懸著的心又放了下來。看來她應該是喝多了,出來吹了吹風,酒勁上頭了。


    如果女孩還是剛才的樣子,林耀海肯定會毫不留情地離開,隻是現在女孩醉倒花壇,他又不忍心離開了,一個女孩子這樣孤零零地躺在這麽幽暗的地方,是十分危險的。


    生活實苦,各行各業的人在為生活打拚的時候,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和無奈,就拿林耀海自己來說,大學畢業就進入某事業單位工作,在外人看來,這是個高起點,衣食無憂,旱澇保收的令人羨慕的工作,可是不身在其中,哪裏知道這裏麵的人同樣麵臨著升職加薪的煩惱,他都快四十的人了,還是個事業編製小科員,當初所謂的高起點反而成了割舍不掉的羈絆,處在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年齡段,不僅錯過了最應該闖蕩的美好年華,更消磨掉了出去闖蕩的勇氣。


    好比溫水煮青蛙般,當你想跳出去的時候,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機會。


    本質上來說,林耀海和這個女孩是一類人,不是在享受生活,而是被生活逼著不得不去麵對,哪怕前路多艱。


    林耀海心平如水地看著女孩,心中多了一份同情。盡管他明白自己對這個陌生的女孩沒有所謂的救助義務,但他卻是個骨子裏藏著善良的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女孩子處在危險之中。


    他想去那邊的ktv裏找人,或許她的朋友就在那裏,但是仔細想了想之後,他放棄了。她的這種穿著,十有八九是個做有償陪侍的,幹這種活的女孩子,連個真實姓名都不一定留,跟別提找朋友來幫她了。


    仔細想過之後,林耀海決定坐在離花壇的另一側,既能和女孩保持一定的距離,她又在自己的視線之內。如果她真的有朋友的話,或許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來找她,把她帶走。


    半個小時過去了,一個小時過去了,有很多人從ktv走出來,直接乘車離開,有幾個人從花壇走過,隻是看了一眼躺在花壇草坪上的女孩,就又有說有笑地走開了,沒人在乎她的死活。。


    氣溫比林耀海剛出門的時候低了三四度,已經可以感覺到絲絲涼意,林耀海一看時間已是淩晨,有些焦躁。


    一輛外觀別致的兩廂車像沒頭蒼蠅似的在停車場轉了好幾圈,才在花壇邊急停下來,車後麵黑漆漆的輪胎印子還帶著些溫度。沒多久,從車上下來兩個穿著隨意的年輕人,快步走向女孩。


    這兩個人很不友好地將女孩拽起來,一人一邊架著女孩的胳膊,就往車那邊拖,女孩的小腿還在地上摩搓著,這樣下去非傷了皮膚不可。


    這兩個人肯定不是她的朋友。


    林耀海一看情況不對,馬上起身阻攔道:“兩位兄弟,你們在幹什麽?”


    “你少管閑事!”其中一個人頭也不回,看也不看身後的林耀海一眼,語氣強硬地說道。


    他們不僅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速度。這讓林耀海更加確定他們不是什麽好人。


    林耀海被他們說話的語氣給激怒了,一個箭步超過他們擋在了車門前,直接掏出手機謊道:“我報警了。”


    兩個人聽林耀海一說報警,同時心中一慌,接著對視一眼,簡短的眼神交流之後,一起鬆開了手,那女孩直接向前摔去。


    林耀海眼疾手快,馬上猛衝兩步,蹲在了女孩麵前,直接抱住了她。


    趁這個空檔,那倆人迅速返回到車裏,猛踩油門而去,隻留下一句“我記住你了”這樣的氣話。


    “記住我的人多了,你們算老幾。”林耀海暗罵一聲。


    抱著女孩柔軟的身體,林耀海的心緒微微蕩漾,這是男性的荷爾蒙在作怪。他克製住本不該有的小邪惡,將她抱回到花壇邊。


    沒辦法,隻能真的打電話讓警察來處理了。


    林耀海一隻手扶著女孩,另一隻手拿著手機撥通了110。


    “您好,林城市110報警服務中心,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


    “您好,我在......”


    林耀海剛準備說話,先是聽到一陣電流聲,接著就什麽都聽不到了。他疑惑地看著手機屏幕,上麵什麽都沒顯示,似乎是沒電了。


    不會這麽喪吧?林耀海看一眼身邊的女孩,又看一眼手機,心情複雜。


    街邊的商店一個接著一個地打烊,林耀海總不能就這樣待到天亮,再說還有手機要充電。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他略加思索,反身背起女孩向自己的公寓走去。本來他是想把女孩送到附近的酒店,但是自己手機沒電,電子支付不能用,付房費成了問題,而且還需要身份證,他沒有女孩子的身份證,又不能在她身上摸。最直接解決問題的辦法,就是將她帶回自己的家,雖然這樣做有一定的風險,但比起來將她丟在這裏風險要小得多。


    雖然女孩不重,但是背的時間久了也吃力,林耀海背一會兒,就把她放下來休息五分鍾,然後再接著背著走,就這樣折騰了四五次,才把她帶回公寓。


    她直接將女孩背到臥室,將她放到床上,然後用溫暖的濕毛巾給她擦拭了一下臉,這才看到她真正的麵容,一張清秀可人的臉,彎彎的睫毛,微挺的鼻梁,粉潤的嘴唇,細看起來是個美女。


    他的眼神在女孩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鍾,便給她蓋上了被子,匆匆退出了臥室。


    林耀海坐到沙發上,木木一笑,笑自己終究是個普通的男人,在美色麵前無法保持百分之百的定力。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林耀海重新調整了客廳內的智能攝像頭,讓它正對著自己所在的沙發。這本來是為了防盜所準備,現在卻用來“防”自己。


    林耀海和衣臥在沙發上,身上隻蓋著一件薄外套。


    心事難掩的緣故,他嚐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安心入眠。


    對妻兒的思念,加之十年幫人賺百億的空前壓力,都讓林耀海內心沉重。


    盯著昏暗的天花板,林耀海不得不思考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放眼全世界,能自己十年之內賺百億的人也是鳳毛麟角,如果不是人中龍鳳中的人中龍鳳,能完成這樣的事簡直是天方夜譚。


    何況他在這裏的角色定位僅僅是個“輔助”,是幫助別人賺百億的人,如此看來,這賭局的難度是加大了一級。


    掙錢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掙大錢更是難上加難。


    林耀海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要掙這麽多錢,那肯定得開公司無疑了,這公司所涉及的產業還得是朝陽產業,有很大的發展潛力,有穩定的消費源頭,有......想得多費腦子,他兩指按著自己微微發蒙的腦門,依然想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渾渾噩噩挨到天明,林耀海隻能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衛生間洗漱,好讓自己清醒一些,他簡單換了一身衣服,想到了還在自己臥室睡覺的女孩,便走進臥室瞧了一眼。


    女孩已經從剛開始仰睡的姿勢變成了俯臥,蓋在她身上的薄被已經滑落到腰間。


    林耀海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將薄被再次給她蓋好,忽然發現他的右肩赫然紋著一個火紅火紅的狐狸頭,那狐狸的雙瞳抽象而迷離,還帶著些許魅惑。


    他稍微凝視了一下那狐狸頭,就有了種深陷其中的詭異感覺。他馬上側目,轉移自己的視線,這才感覺輕鬆些。


    這種情況,林耀海無法解釋。他和這女孩隻是萍水相逢,以後肯定不會再見麵了,他沒必要再深究其中的原因。從床頭櫃輕取出一個便簽,在上麵寫上了幾句話,大概意思就是女孩喝多了,他把她背回家,待她睡醒了自行離開便是,貼到了床頭的醒目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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