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臻拖著疲憊的身軀,緩緩踏入鬼穀學苑後山時,暮色已漫過演武場的夯土牆。


    他望著演武場上尚未褪去的血色殘陽,手不自覺地伸向腰間懸掛的機關匣子,裏麵藏著的正是從關內侯處得來的贏摎密檔。


    然而,他此刻卻無暇細思密檔裏的內容。因為鐵浮屠與拐子馬的改良方案,正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秦臻幾乎是衝進竹寮,快步走到書桌前,攤開羊皮圖紙,鐵浮屠的連環鎖子甲與拐子馬的神臂弩構造圖在燭火下泛著冷光。


    桌角擺放著一本書冊,那是他憑記憶默寫而成的《武穆遺書》殘卷。


    書頁間夾著嶽家軍大破“鐵浮屠”的戰例記載,其中“以麻紮刀入陣,勿仰視,第斫馬足”的批注,被朱砂圈得通紅。


    秦臻盯著這些文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嶽家軍大破這兩部騎兵的場景,鉤鐮槍、砍馬腿、斷連環......這些戰術在他的腦海中反複推演。


    “為何非要以步製騎?”秦臻突然喃喃自語,帶著幾分困惑。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為何不能將步騎協同的精髓融入騎兵戰術?


    這個念頭一經出現,便在他的腦海中如電光火石般一閃而過,讓他興奮不已。


    隨即秦臻蹲下身來,用指尖在泥土上快速地勾勒起來。


    很快,鴛鴦陣的雛形便逐漸顯現:狼筅手在前遮蔽,鏜鈀手斷後策應,長槍兵專攻馬腹,短刀手緊隨補殺,騎兵穿插其中靈活策應。


    “左庶長!”


    一聲呼喊,打斷了秦臻的思緒。


    秦臻回過神來,抬起頭,目光望向了門口。


    隻見墨樞懷裏抱著一堆七零八落的鐵索,一路小跑著衝進竹寮。他的素衣下擺還沾著未幹的桐油頭發也有些淩亂,顯然是一路匆忙趕來。


    他滿臉興奮,大聲說道:


    “左庶長,按照你之前所說的可拆卸機關,我已經改良了三十三種扣具!看這‘龍吞環’,隻需要用弩箭的尾端輕輕敲擊暗鈕,三息之內就能斷開這連環!”


    說罷,他雙手一揚,“嘩啦” 一聲將鐵索鋪展在桌上,那鐵索上鋸齒狀的接口,精致得竟然比女人的發簪還要精巧細致。


    “不錯。”秦臻指尖拂過冰涼的鐵環,隨後,他抓起一支弩箭,戳向那機關。


    “哢嗒”


    連環應聲而斷,斷開的瞬間,斷口處竟露出了細密的倒刺。


    “妙!”


    秦臻不禁讚歎道:“這樣一來,即便敵軍想要強行拆解這鐵索,也會被這倒刺割傷手指。”


    然而,秦臻並未就此滿足,他微微皺眉,目光緩緩移至鐵索的鎖扣邊緣。


    他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那鎖扣,發出沉悶的“篤篤”聲,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過,你可曾想過,當鐵浮屠衝鋒時,這斷索的聲音恐怕會暴露我們的戰術意圖。能否在內側刻上消音槽?就像編磬的泛音孔一般。


    編磬的泛音孔能巧妙消除餘音,我們的消音槽亦能有效減弱鐵索斷開時的聲響。”


    聽到這話,墨樞眼睛一亮,立刻掏出刻刀在索扣上比劃起來。


    “左庶長真是妙思!”


    墨樞興奮地說道,話語中滿是欽佩:“如果再用蜂蠟來填充這些縫隙,既能消音又能防鏽,可謂一舉兩得。”


    “左庶長!”


    秦臻聞聲抬頭望去,隻見阿古達木和王賁正大步流星地朝這邊走來。


    前者腰間佩刀還沾著些許馬汗,顯然是剛從訓練場疾馳而來;而後者衣襟上則落著一些木屑,一看便是工坊匆匆趕來。


    阿古達木手裏攥著兩張皺巴巴的圖紙,神色焦急。


    他走到秦臻麵前,將圖紙遞給他,聲音中帶著一絲疑惑與急切:


    “這拐子馬的‘七重雁翎陣’,老胡我實在琢磨不透啊。輕騎迂回時竟要變換七種陣型,如此頻繁地更換傳令旗,豈不是會白白耽誤戰機?”他眉頭緊鎖,眼中滿是不解。


    “非也。”


    秦臻接過圖紙,在桌上攤開,解釋道:“老胡,你且細看,這七種陣型的變陣關鍵並不在於旗語,而是在於馬鐙。”


    說著,他抽出腰間的玉玨,在圖紙上輕輕劃出兩道弧線,繼續說道:


    “第一次變陣時,我們使用‘外八字鐙’此時騎兵的腳尖向外撇,雙腿姿勢改變,馬匹的行動方向與發力方式也隨之變化;


    第二次變陣時,則改為‘內扣鐙’腳尖內扣,馬匹又會呈現出不同的狀態;


    到了第三次變陣,再換成‘交叉鐙’雙腿交叉,傳遞出別樣的信號。


    這樣一來,騎兵們隻需通過腿腳的細微動作,便能迅速傳遞信號,其速度可比旗語快上十倍不止。”


    “原來如此!”


    阿古達木恍然大悟,用力一拍大腿,隨後說道:“左庶長果然神機妙算,老胡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那鐵浮屠呢?”


    王賁的聲音突然從兵器架後傳來,他快步走出來,滿臉疑惑地看著秦臻,問道:“臻兄,鐵浮屠的連環鎖雖能拆卸,但三騎協同衝鋒時,中間戰馬的視野被左右兩騎完全遮擋住,若遇敵人伏擊......”


    “隻需要給它們配上‘響鈴馬’。”


    秦臻打斷道,隨後抬手指了指演武場角落的馬群。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演武場角落,三匹脖頸上掛著銅鈴的戰馬正悠然自得地低頭吃草。


    微風拂過,銅鈴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 “叮當” 聲,在這略顯嘈雜的演武場上,竟也能清晰可聞。


    隨後,秦臻接著說道:“中間那匹必須是頭馬,它得具備統領能力與敏銳感知。而左右兩邊的戰馬,則需要經過特殊的訓練。隻有當它們聽到頭馬的鈴聲響起時,才會開始邁步前進。


    這要求每一匹馬都要對鈴聲有著本能的反應,如同聽到軍令一般。


    若頭馬受到驚嚇而嘶鳴,那麽左右兩騎需在三個呼吸的時間內解開鎖鏈,讓三匹馬迅速散開。這關乎生死存亡,必須絲毫不差!”


    阿古達木聽後,若有所思地撓了撓自己的絡腮胡子,臉上滿是思索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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