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鍾,馬芝就到了萬壽山,屹立在最高峰中,心中的羞愧還沒有消失。做鴨?你這雞婆,你爸你兄弟都做鴨,世世代代都做鴨。馬芝隻差暴起,但山頂有風,很快吹走他的懊惱,隻剩下內心的心急火燎。他看著山中煙霧繚繞的,明目閃爍,就看到了師娘的寢宮。真的要找師娘?馬芝頭大了,一會兒狠下心要給師傅戴綠帽子,一會兒又瞻前顧後,總覺得萬萬不可。


    他眼睛又看其它地方,這大山之中,還有人。他看到許多隱族,他們棲息在一些天然的山洞裏,大多都是孤單一個人,每日裏粗茶點頭,喝山泉,吃野果,食不果腹,卻也不願到外麵過富足的生活。裏麵還有女隱者,要不要尋一個發泄一下?馬芝心裏一閃出這念頭,小腹裏就有邪火,讓他倍覺急迫。


    神念瞬間繞著大山一圈,馬芝還沒有拿定主意。無意間,他發現這山中竟然有妖,一隻白狐,正坐在自己的洞府裏讀書識字,奇怪的是,它正襟危坐中讀的是聖賢書,並不是什麽功法神功,聖賢書告訴它人之禮儀,告訴它真善美,告訴它道德和法律。它看得津津有味,搖頭晃腦,似乎在品咂語言之美,在體會凡人道德中的人性之美。馬芝的神識在它洞府裏轉了一圈,那些聖賢書就被他看了。馬芝以往關注凡人的所思所念,此時被書中所記載的道理所震撼,從沒有想到,普通人也可以智慧通達,沒想到凡人們的禮儀裏也有著美好。


    馬芝為自己內心的一些齷齪想法感到慚愧,普通人都知道強奸是不道德的,是要死罪的,而我為什麽還想著和別人用強呢?可是我能怎能麽辦,春藥激發的欲火越來越濃,如果不得發泄,欲火焚身不是不可能的?欲火,業火也,馬芝鬧海中忽有這一想法,涅磐重生,如果像偉人一樣潔身自好,不為所動,會從欲火中涅盤重生嗎?


    他抬頭看師傅,師傅啊,你給我兩難,馬芝的心忽然很疼,覺得和師娘發生任何不潔的關係,都是在褻瀆。還是小狐狸吧,他又看著那白狐,它的樣子實在妖媚裏帶著誘惑。


    白狐已經可以化作人身,隻是三條尾巴並沒有變去,顯然已經有了萬年修為,相當於人類元嬰期。他猛地想起,當年趙珠屠戮葉家之事,難不成她尋找的萬年大妖,並不是葉如意,而是這白狐?當時馬芝遠距離看著,也不甚關心葉家那幫人的生死,不曾在意,想來,趙珠當時跟來的僅僅是築基修士,那條蛇雖是異種,但道行還淺,估計趙珠最後也沒有如願,這才是葉家最終依舊覆滅的緣由。


    那白狐一本正經地看書,什麽詩經,什麽四書,什麽五經,它一目十行地翻書,卻也看得清楚明白。馬芝正在嘀嘀咕咕,那小狐忽然停下來,凝視一處。他有點吃驚,這小狐隔著少說千裏,竟然發覺別人在窺視它,她三條尾巴上的毛發豎起,兩眼微眯,凝視馬芝藏身的方向。


    馬芝從小狐狸此時眉眼裏看出了妖媚,一時天雷地火,欲罷不能。人瞬息千裏,輕飄飄地落在小狐狸洞府外的一棵千年鬆樹上。那小妖竟然很敏捷,還不等馬芝落定,就順著洞窟往裏鑽,山洞裏還有後路,它幾個呼吸間,就從後山跑了出去。馬芝正準備追過去,卻發覺這小狐狸竟然往葉如意所處山頭跑去。


    雖然馬芝可以隨時拿捏住小狐狸,但一時好奇小狐狸為什麽不去別的地方,偏偏去師娘那裏,也就不緊不慢地跟梢過去。


    小狐狸跑得很急,她感覺到危險,不寒而栗的危險,讓它一路上不敢停頓。很快,它鑽進葉如意所處的山峰,幾個縱身就爬上一處大石頭,然後就沿著之字形的石階蹦跳著攀爬,飛速地爬上葉如意所處的平台。


    它停在平台邊沿,扭頭看,兩耳豎著,兩眼微眯。它在尋找危險之源,而馬芝已經瞬息潛入葉如意住處旁的大樹上,借助草木之靈而隱身期間。小狐狸狐疑了半天,發覺沒有危險,才伸直腰身抖了抖全身的皮毛,隨後像小孩子撒嬌一般咦嚀地叫了幾聲。


    它在打招呼,好像人說“我來了”一般。平台上有亭台樓閣,三進的小院落,馬芝已經看到葉如意,她正在後院花圃那裏,坐在小馬紮上,畫畫,畫的恰好是一隻白色的狐狸。而這邊,一侍女走出院子,看到了小狐狸,頓時露出笑容,喊道:“白姑娘,你回來了,快往屋裏去,小姐畫你正畫到關鍵時。”


    小狐狸又叫了兩人,就親昵地上前。那女侍彎腰,輕輕地抱起小狐狸,愛惜地撫弄著小狐狸的的毛發。小狐狸在侍女懷裏,表現得很受用,但是馬芝能夠明顯感覺到小狐狸還在後怕,對周圍時刻保持著警惕。


    馬芝從那女侍那裏,很快獲知一切信息。想不到這小狐狸,竟然是葉如意養的寵物,葉如意還給小狐狸起了名字:白魔主。但是仆從們則喊它白姑娘。平日裏這小狐狸調皮慣了,周邊的地方,山裏、林裏、河溝邊,比葉如意都熟絡。久而久之,葉如意也不甚在意它四處溜達,由著它在山野裏瀟灑自在。馬芝約莫,師傅還不知道這小狐狸已經可以化人成妖了。轉而,又覺得不對,說不得這小狐狸一直陪著葉如意,日日夜夜吸食著葉如意身上散發的不老果的味道,才久而久之通了竅,成的精。但算算,時間上又不對。


    小狐狸明明有著元嬰的修為,卻裝得像一般寵物一樣,親近人類,討好賣萌,在侍女懷中就如溫馴的小貓。


    侍女抱著小狐狸,一路嘮嘮叨叨,對小狐狸說你怎麽又跑出去幾天,小姐生了好幾天悶氣,摔了一個汝窯的碟子,彈斷了一把古琴,拔了好多花草,然後一聲不響地坐著畫畫,就畫白姑娘你,畫了一張不滿意,就畫兩張,畫了兩張不滿意就畫三張,明明把你畫得活靈活現,卻撕了重來。該不是你惹了它嫉恨,才這樣折騰。


    小狐狸通人性地咿呀地叫著,好像說不關我事,不關我事。


    若不是馬芝忌諱小狐狸修為等同人類元嬰,就直接神識掃過去,了解這小妖怪內心裏的想法,看看它如何奸猾,它與葉如意之間又是怎樣的關係。按理說,修真者哪怕是練氣期,待凡人也會居高臨下,趾高氣揚,一些豪族望門能夠網羅一二,也需要花天大的價錢。到了築基期,那在世俗國家,國王都將起奉為上師,每年都會傾一國之力來供養。莫說那元嬰大佬,那可是一宗一派的宗師,不世出,但一出來絕對被各國視同上人,搶著供奉。偏偏這小狐狸,明明有元嬰的修為,卻裝扮成一個凡人的寵物。


    當然,不管是人還是妖,一旦修真,多是不跟世俗再有聯係,那些出來行走的修真者,要麽是基於曆練,要麽為了完成任務,再有就是那些沒有天分的,出來不過是頤養天年,體驗世俗之樂。


    馬芝看這小狐狸,不足萬年,妖修煉不比人類,都是萬年計,現在頻臨化神,顯然有著極高的天賦。


    進了院子裏麵,侍女遠遠地將小狐狸放了下來,小聲地說道:“你去吧,我就不再這裏礙手礙腳惹人厭了。”說著,小侍女還調皮地伸舌頭,隨後扭頭退出院子。


    這時,馬芝將這小院子裏的人了解得一清二楚,沒有小紅姑娘,也沒有當年那個暗戀葉如意的中年儒生。但多了其他幾個奴仆,有廚娘,會釀造色香味俱全的菊花釀;有樵夫,每日裏行走山間砍樹,將樹枝兒扛回來晾曬了當柴火吃;還有掃地的阿姨,年紀也不大,卻天天埋怨秋天,埋怨樹木,說剛剛掃幹淨的院子,怎麽一會兒又是那麽多的樹葉;還有一劍士,他是郡候派過來保衛葉如意,怕山中的野獸襲擊。當然,這劍士不過是凡人武夫,會一些手腳功夫,欺負野獸還行,遇到修真者隻有被欺負的份。再遠處有茅舍三間,裏麵住著一對夫婦,是獵人,男的每日裏負責打獵,女的則負責采摘野果菌菇。


    馬芝將神念寄身於他們,片刻就洞察他們的心思,都是愚仆,對主人忠誠可靠,秉性又憨厚樸實。那小侍女暗戀著劍士,寄望著某一天劍士能夠寵幸於她。劍士則因為菊花釀喜歡著廚娘,男人嘛,就貪那幾杯酒。掃地的阿姨則自怨自艾,數落著生活中諸多不是。隻有那獵人夫婦,每日裏開開心心,唯一的缺憾是還沒有子嗣。


    頓時,馬芝沒有了興趣,聚精會神地看向葉如意。小狐狸哼哼唧唧,討好地去擠過去,挨著葉如意的小腿蹭來蹭去。葉如意卻不理它,還是畫自己的畫。工筆畫,畫的小狐狸,逼真極了,猛一看,似乎是那隻小狐狸鑽進了畫裏。


    眼見那小侍女從院子裏消失不見,小狐狸瞬間站起身子,化為妙齡女子,穿著一襲白裙,一搖三晃地走到瓷凳旁,坐下來,三條尾巴從裙擺下露出,時不時擺動。


    “小姨,人家回來了,你別生氣好不好啊。”小狐狸說人言,字正腔圓,一點也不含糊。


    馬芝詫異,原來葉如意知道小狐狸可以化人,而是她是小狐狸的小姨。想來她應該清晰和君安上人之間的關係,那麽,為什麽她會因為等待,而不惜去浩淼水域自盡?馬芝看著葉如意的背影,忽覺得這葉如意不是那個浩淼水域上的葉如意,那個悲戚戚,柔弱如林妹妹,而眼前這個則,從背影看就有著桀驁不馴,有著戾氣,仿若隨時會暴走。


    葉如意還是不理小狐狸,繼續畫她的畫,近乎完美的一幅畫,她卻還在鍥而不舍地添著筆墨。


    “嘖嘖,這畫的是誰,雖然樣子似我,但我可沒有這麽癡情悲愴。難不成,是小姨自己?我可聽說,青丘山上,當年最美的就是小姨你,而你失蹤後,大家都說我和你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非常相像。使得我忍不住偷偷到了這凡間,隻為了一睹你的芳豔。可好,你竟然轉世為人,忘了前世所有。而好奇害死貓,害得我再也回不去了。”小狐狸神神叨叨地說著,但眼睛裏還是淘氣,一點都無生氣的樣子。


    葉如意還是不理它,卻隨手將畫好的畫撕了,順手把禿了的筆扔在地上,看著空空的畫架,發呆。小狐狸耐不住,起身把撕碎的畫稿拿起,放在石桌上,拚在一起,嘴巴一吹,畫稿又完好無損,說:“可惜了,如果這眼神不那麽哀怨,那絕對是我。隻不過,我想某一天,我也會愛上某個人,說不得也傷心,那時候我眼裏應該也是如許的癡怨吧。”


    說著,它幽幽地歎口氣,又說一句:“小姨,你這是何苦,像你這樣要美貌有美貌,要身段有身段,況且,前世還是我們青丘山的聖女,怎麽著,你都不該癡戀那個君安上人,他有什麽好,要我說這世間好看的男人有大把,隨便找一個解解渴不就好。一個不夠,可以找一打,一打不夠,可以找無數個。反正,你吃了不老果,少說活一千歲,已經孤苦了半輩子,難道下半輩子還要孤苦伶仃,等著那個什麽上人?”


    這小妖女說的一番話,馬芝隻差笑出聲來,虧它還看聖賢書,從哪裏得到這些歪理論,叛經離道,如果被老學究聽了,隻會被稱為水性楊花。但聽到後麵,馬芝詫異,上一次遇到葉如意,青沙江上,那時候她就要九百歲生日了,苦唉唉地想去尋死,隨後在地磁漩渦裏化為白骨。可是現今,從小狐狸口裏,她才五百多歲?難不成這一次我回到過去?時間差的話,按理說我在百花穀裏還是一棵芝草,而沒有化人呢。可是,此時我卻出現了,馬芝一時難以理解。


    “好了,你趕緊離去。我這幾日左眼跳跳,右眼跳跳,心中惴惴不安。你隱在凡人間,遲早都會修真者發現,輕則抓去做靈獸,重則剝皮吃肉。你還是哪裏來哪裏去。至於你所告訴我的前世之緣,我信了,可是信了又如何?心安理得地等待,因為我與他有著生生世世的誓言?還是就此放棄,讓誓言變成笑話?況且,前世已經那麽悲催,這一世這樣等待,總該好一點吧?”葉如意這才正眼看小狐狸,她的話語裏有割舍,有無奈,卻又霸氣十足。跟浩淼水域上那個弱女子一點都不像,馬芝總覺得她的精氣神亦非凡人,去了另一層次。


    一睹芳顏,馬芝的心顫動起來,差點從大樹裏閃身出來。此時,他才意識到,化身為樹,還鎮壓住春藥的藥勁。可是不能一直化身為樹吧?馬芝再次看到葉如意,人已經不是當初才出百花穀的那種純粹。嗯嗯,那時候,我純粹得宛若一張白紙,現在,我化神,變成真正的人,竟然時不時有了人的邪念和貪婪。


    “左眼跳跳,右眼跳跳?你還別說,我剛才在洞府裏看書,忽有如芒在背的感覺,覺得是有人在窺探我,而且對我充滿了惡念,讓我瞬間毛發豎起,顯然極度危險。等我跑到你這裏,那種危險氣息才沒有了。”小狐狸說這時,才有了後怕的模樣,纖纖玉手還捂著胸口。


    “哦。”葉如意瞟了一眼小狐狸,轉而看天空,天空湛藍湛藍的,很是明淨,說:“你還是回你所言的青丘山,有時候,第六感往往會應驗。”


    “我回不去了。”小狐狸一臉委屈,“當年我借助外公的破界符,穿越時空裂縫。可是,在穿越過程中,破界符丟了。”


    葉如意默然,若有所思,好一會說:“近段時間,你就待在我這裏,我也總覺得有出其不意的事情會發生,讓我心思很亂。”


    乖乖,不會應了我吧?馬芝化身為樹,還能心平氣和地待著,化為人,那狼虎之藥,還不知道讓他做出什麽樣的傷風敗俗的事情。可是,馬芝心中,卻忽然深深地渴望,渴望一次不計後果的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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