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苓以為自家娘娘是要放過這個不知好歹的狗奴才。結果聽到自家娘娘淡淡地問:“碧苓,此事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置?”


    碧苓有些忐忑,但對上麗妃的眼神,瞬間福至心靈。


    “按宮規來說,自然是賞二十個板子。”


    麗妃淡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嗯,那就按宮規行事吧。”


    碧苓笑了笑:“是。”


    聽到兩人對自己定下的罪,南湘無法辯解。


    一入宮門深似海,何況她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小太監呢。


    回想起當年進宮的場景,一時之間竟有些感慨萬千。


    她是從南方逃難來的,一路逃到了京城。


    為了活下去,咬牙進了宮。


    原本隻是想當一個小宮女的,安穩待到二十五歲積累錢財出宮門養老。


    沒想到自己竟被錯認成了剛從淨身房出來的小太監。


    也許是年紀小吧,迷迷糊糊地就被帶到了尚功局。


    當時她曾想過坦白自己女童的身份,但是淨身房的總管太監死了,以及當時離他住處不遠的一個湖裏突然打撈出一具女屍。


    正是前幾天還對她給予過一定善意的宮女姐姐,沒想到就這樣沒了。


    從那時起,南湘就知道宮闈深深富裕人也害人,一步踏錯步步踏錯。於是南湘將女兒身這件事壓回了心裏,老老實實地待在尚功局做了一個小太監。


    這一待就是五年,她如今也十三歲了,從最初默默無聞的小太監成為了正九品的小太監。


    上了兩個品階,南湘很滿足。


    今天是尚寢局的司苑司人手不夠,輪到了小海子給如今聖眷正濃的棲霞宮的婉昭儀送第一批新開的玉蘭。


    可是小海子突然生病了,而司苑司人手不夠,正好尚寢局的司苑司的掌事姑姑與尚功局的副總管太監關係不錯。


    而她剛好完成其他任務,於是就被安排了這件事。


    哪曾想天色較黑,她跟著司苑司的其餘兩個小太監一起去送玉蘭。


    她抱著一盆玉蘭走在最前麵,另外兩個一個掌燈,一個抱著另外一盆。結果不知道怎麽的,在經過禦花園的竹林時,南湘向後一看,隻覺得光線較暗,試探性地喊了這兩人的名字,結果沒人應,她轉身一看,後麵沒人了,那兩個小太監不見了蹤影。


    南湘一時之間有些慌亂,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前方的動靜。


    是有娘娘的儀仗過來了。


    天色都這麽晚了,方才經過禦花園時,也沒見有人在此蹲候。


    可現在就碰上人了,南湘急忙跪下問安。


    她知道是麗妃娘娘。


    麗妃容色清麗,清冷孤高,頗有才氣,屬於冷美人那一款,有好長一段時間都頗得皇上寵愛。


    連一直都深得皇上寵愛的徐貴妃都要暫避鋒芒。


    可是前段日子,麗妃似乎是犯了點小錯被禁足了,而婉昭儀卻冒出頭了,成為了新一任“寵妃”。短短三個月從一個小小的貴人一躍成為九嬪之首,還賜封號為“婉”,這自然是引得宮中好一頓羨慕嫉妒。


    而婉昭儀經常同徐貴妃走動,三年前的大選入的宮,平時不得聖寵,隻是初封就為貴人。


    眾人都以為婉昭儀被皇上忽視了,不得聖寵,卻沒想到僅僅是麗妃的一次禁足,婉昭儀就聲名鵲起,突然之間受到了皇帝的青睞,三個月從貴人一躍成為有封號的婉昭儀,而且是一宮之主,九嬪之首,宮殿也從比較偏僻的蘭香苑搬到了前朝寵妃瑾妃的宮殿——棲霞宮,這讓一眾嬪妃都咬碎了牙齦。


    想到這,南湘心裏就有些突突的。


    她有些忐忑地問安。


    然後就聽到了上方的宮女問她是哪個宮,去幹什麽。


    南湘自然不敢有所隱瞞,從善如流地交代了。


    誰知就被那個問話的宮女安了一個“狗奴才衝撞宮妃”的罪名。


    南湘很無語,但多年來謹慎的性子讓她立即認錯,想著真誠一點麗妃能下手輕點。


    沒想到根本不管用。


    果然皇宮之中是勾心鬥角之地,很難看到單純無害的。就算是清冷美人也不過是對外的包裝而已。


    一切都是外人的評價。


    眼看著就要被拖下去打板子,南湘是真的有點急了。


    她之前受過罰,但從來沒有挨過板子。


    隻是這一次,逃不掉了。


    她能接受,但心中的那口氣卻提著的,無法發泄。


    畢竟一個宮妃教育下人不是很常見的嗎?


    這一次看來隻能找尚功局的總管公公借金瘡藥了。


    就在她被押著閉上眼睛前往受刑的地方時,突然前方又傳來一聲動靜。


    隻聽到一個尖細嗓子的公公喊到:“皇後娘娘有令,今晚柳美人生產,為了為即將出世的皇嗣祈福,宮中不宜見血。”


    聞言,南湘麵上一喜,有了這道口令,她今天就逃過一劫了。


    南湘睜開眼,隻看到麗妃淡淡道:“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旨意。”


    鳳儀宮的孫福玉微微點頭,一副皇後宮內的總管太監的模樣。


    南湘立即道謝跪恩。


    然後她聽到麗妃開口:“柳妹妹生產,本宮很是擔憂。勞煩孫公公帶路,本宮一定會好好遵守皇後娘娘的指令的。”


    麗妃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清冷,但是南湘卻看到麗妃臉上適時的擔憂關心。


    南湘在心裏吐槽親愛,吐槽完之後她看到了孫福玉笑眯眯的樣子:


    “善,麗妃娘娘。請跟咱家這邊來吧。”


    孫福玉包括鳳儀宮在內的宮女太監走這一邊,而麗妃同她的宮女太監走另一邊,並且落後於半步。


    皇後娘娘,一國之母,誰敢走在前麵啊。


    麗妃向來在外表現的是清冷乖巧,內裏也是有腦子的,自然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得罪皇後。


    皇後與當今皇上承明帝青梅竹馬,出身於魏國公府,是魏國公的嫡長女。


    在當今還是成王的時候,皇後就嫁給了他。


    三年後太子病逝,成年的皇子對儲君之位虎視眈眈,但先帝一直未立太子,直到先帝駕崩太子之位空懸,但傳詔聖旨指定了時為成王的承明帝。


    而皇後順理成章地從成王妃成為了皇後。


    承明帝初登基時,府中並無多少姬妾,側妃一個,侍妾隻有三個。


    大臣們勸說承明帝選秀充盈後宮綿延皇家子嗣,承明帝自然是答應了。


    而後登基不到一個月,就開始了新朝的第一次大選。


    徐貴妃、賢妃就是這次大選入宮的。


    而麗妃是第二次大選入宮的。


    婉昭儀是第三次大選入的宮。也就是六年前,那時,南湘還未進宮,她是在第三次大選後的一年進的宮。而那時整個京城動蕩,大乾皇朝發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是魏國公和魏國公世子在抗擊北狄蠻族時戰死沙場,並且威震大乾的赫赫有名的三十萬紀家軍全數被坑殺。


    魏國公夫人傷心過世,整個魏國公府上下隻剩下了皇後一人,而當時皇後已懷有身孕。


    承明帝感念紀氏全族滿門忠烈,皇後端莊大方,封魏國公世子為勇烈侯,賜下恩典,而皇後拿到恩典後對承明帝冷淡至極。


    承明帝也不在意,特許皇後回紀氏祖地養胎生產。


    其二是南方發生饑荒,大批難民逃難,最後是麗妃所在母家李家的人完美解決了這次饑荒,麗妃從麗充儀一躍到妃位。


    其三是北狄在魏國公及魏國公世子戰死後越發不安分,騷擾邊境,最後是徐貴妃的父親和長兄擊退北狄,斬殺北狄元帥,承明帝大型賞賜後,封徐貴妃的父親為一品大將軍,長兄為三品左將軍,徐氏一門榮光無限。


    徐貴妃本是寵妃,經此一事更得帝心。


    這些都是南湘自己從各處了解到的。


    這麽些年來,在皇宮,她知道了許多事,也學會了隱忍糊塗,安分守己,隻想安心過自己的小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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