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裴瑾塵在異地半夜輾轉反側,無法入眠,而遠在徐城的南湘也同樣難以安寢。


    她沉浸在一個夢境之中,這個夢境帶她回到了童年時光。在夢中,她的意識異常清醒,仿佛能透視一般,目睹著自己在陸府度過的那段苦中微甘的日子,親身感受著其中的種種經曆。


    陸南湘是皖區軍閥陸大帥的女兒,以前是兒子身份,後來恢複了女兒身。


    對於陸大帥而言是驕傲,也是讓他感到頭疼的存在。


    而對陸府的其他人來說,陸南湘對他們而言,是個女魔頭,他們心中許多小心思隻能藏著,又驚又懼的。


    陸大帥的原配大夫人與陸大帥屬於聯姻,沒有什麽感情基礎,大夫人對於陸大帥風流愛美色的習性也不會多說什麽,一般陸大帥納一房姨太,大夫人都會好生張羅著,所以陸大帥即使對大夫沒有什麽感情,也是有一定的夫妻情分的。


    這麽多年來,陸大帥陸陸續續地娶了九房姨太,有落魄的世家小姐,像三姨太、七姨太就是,有其他軍閥或者是下屬獻上的美人,比如說二姨太、四姨太和九姨太,也有一些是清倌名妓,例如五姨太、六姨太,還有一個八姨太是農家女子。


    而大夫人既然是與陸大帥聯姻的,身份自然是在這些女人中是最高的,大夫人出自皖省陽氏,清流勳貴,家境殷實。


    至於陸南湘的生母曾是陸大帥最愛的女人三姨太,出自京州徐氏。


    徐氏曾是比陽氏還要輝煌顯赫的家族,但是在三姨太父親那一輩就已經家道中落。


    三姨太和陸大帥相遇普通卻又不那麽普通,起源於一次俗套的英雄救美。


    陸大帥沒有將本名告訴陸南湘的母親徐蕙芝,而是取了個假名,並且營造尚未娶妻的跡象。


    對此,徐蕙芝有所懷疑,但還是經過慢慢地相處相信了。


    而在陸大帥的霸道又溫柔的攻勢下,陸南湘的母親徐蕙芝越陷越深,沉溺於在陸大帥的感情之中。


    殊不知這片空明的情感之海隻是看似平靜,內裏卻隱藏著許多波濤洶湧,暗流湧動。


    正如這個世界而言,並非是非黑即白,還有一大片的灰色地帶。


    徐蕙芝雖然家道中落,但是被養得太單純了,所以她不知道陸大帥的身份,也不知道陸大帥已有妻兒和妾室。她隻知道她很喜歡陸大帥,兩人談起了戀愛。


    後來徐蕙芝才知道,並且陸大帥曾提過將徐蕙芝抬進門做三姨太,不過那時單純的徐蕙芝拒絕了,於是陸大帥對徐蕙芝開啟了強娶豪奪,最終得償所願。


    而徐蕙芝自從成了三姨太後就再也沒有給過陸大帥好臉色,整個人冷淡極了,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樣子,陸大帥一次兩次地碰了灰,心中的熱情減少,開始將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並且又接收了其他軍閥送過來的人作為四姨太,並且從歌舞廳帶回了當時紅極一時的歌女作為五姨太。


    與此同時徐蕙芝發現自己懷了身孕,陸大帥知道後對於新寵四姨太和五姨太頓覺索然無味,立即前去找徐蕙芝。


    懷孕期間,雖然徐蕙芝仍然不給陸大帥好臉色,但態度軟和了下來。


    陸大帥也高興極了,曾不止一次盼望著徐蕙芝的這一胎是兒子,徐蕙芝也將其記在了心底,在心裏也希望是兒子。


    因為她和陸大帥約定過,若是兒子,等她將其養到三歲,就放她自由。


    陸大帥想了想答應了徐蕙芝的請求。


    徐蕙芝太想要自由了,她期待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曾對愛情有過美好向往,可是經過與陸大帥的這一段戀情後,她死了心,開始期盼自由,不管外麵多麽動蕩,她隻想逃離大帥府。


    雖然陸大帥是愛著徐蕙芝的,但不妨礙他去大夫人以及二姨太、四姨太和五姨太那裏歇息,徐蕙芝也不在意,隻要能離開就行了。


    為此她開始了她以前最不屑地爭寵,她要保證她生下的是兒子,也隻能是兒子。


    她跟自己的嬤嬤錢氏已經合計好了。


    於是待到南湘出生,對外公布的是兒子,陸大帥很欣喜,對南湘很是喜歡,其他姨太都產生了危機感,開始賣力討得大帥歡心,留下一兒半女。


    徐蕙芝知道自己生的是女兒,也怕遲早有一天會暴露,於是南湘三歲以前的隱私之類的事一直都由徐蕙芝自己和錢氏處理。


    而且為了以防萬一,她打算將南湘養到了五歲再離開。


    雖然已經有了血脈聯係,但是在徐蕙芝的心裏,自由還是最重要的,何況她扯下了這麽個彌天大謊。


    她更是要早日離開。


    不過她對自由的再多期盼也終成為了奢望。


    在陸南湘四歲那年,徐蕙芝被害死。


    經查是府中的四姨太所為。


    陸大帥大怒,為此狠狠懲戒了四姨太,不過並未取其性命,因為四姨太是其他軍閥送過來的,他與那個軍閥正值關鍵時期,不宜妄動,也因為四姨太的肚子裏有了護身符,懷孕了。


    為此陸大帥很是愧疚,對待南湘總多了幾分縱容,並且將南湘帶到了身邊精心培養。


    而南湘的身份一直沒被發現,直到她上戰場殺敵,並且接了少帥的擔子。


    錢氏倒是一直陪著陸南湘的,也為陸南湘遮掩過身份。


    陸家人都沒有懷疑過。


    陸南湘一直很清楚自己雖是男子裝扮,但卻是女兒身,隻是一直都習慣了,也就沒有去糾正。


    順其自然罷了,再說男裝比女裝在這個亂世中更容易活一些,並且更方便行事一些。


    不過南湘會選擇在一個合適的時機恢複自己的女兒身份。


    她選擇的時機剛好是她徹底將自己的老父親實權架空,成為名副其實大帥繼承人的那一次。


    陸大帥雖然兒女多,但是沒有一個像陸南湘這般出色的,在軍隊上有突出的才能。


    所以陸大帥一直都是將陸南湘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


    不過這就引得了大帥府其他人的嫉妒。


    陸南湘在陸大帥看不到的地方,日子過得並不好,即使是有錢氏在。


    而陸南湘一直忍讓記著,直到有能力後她一筆一筆跟這些所謂的姨太少爺小姐等人算賬。


    所隔的時間並不久,並且她也是有脾氣並且有能力的那種人。


    陸南湘算賬並不莽,而是有自己的估量。


    雖然她少年到青年時期在外麵的名聲都不好,不過她並不關注。越長大她越了解到華國的多災多難和如今嚴峻的形勢。陸南湘開始了自己的理想目標,並為此揚帆起航。


    ……


    陸南湘夢到了自己的小時候,還夢到了一個有些眼熟但從未出現過的小男孩的片段。


    她不知道她為什麽會做如此奇怪的夢。


    那一夜,南湘竟也輾轉難眠,心頭紛亂如麻。


    兩人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庭院那棵樹下,靜坐片刻,共賞那彎如鉤的月牙兒,眸中思緒浮動。


    兩人似乎是仍在一起,不過也就才不見一天,便如此了,裴瑾塵心湖又亂了,而南湘心中的某個決定越發清晰明確了。


    雖然一個在徐城,一個在京州,但那樹影婆娑間,月牙兒似乎承載著兩人相同的情思。


    或許在未來的某個時刻,這份情感將如同樹根一般交織在一起,生根發芽,綻放出絢麗的花朵,就如同庭院中那棵高大的梨樹,雖已過了花期,卻依舊挺拔蒼翠,潔白的花朵雖已凋零,但那淡淡的梨花香卻隨風飄散,帶著離愁別緒飄向遠方。


    五月末了,梨樹花期也將至盡頭,但是那淡淡的梨花香仍是裹挾著離愁飄向遠方。


    也許終將會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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