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色床幔籠罩在木床邊,將裏外分隔開,不同於床上孩童的安然,外間的桌椅旁或立或坐的三人神態各異,氣氛低沉。


    婢女輕敲房門,端著一碗湯藥恭敬奉上,“相爺,您的湯藥。”


    位上之人緩緩的點頭接過那棕色的湯藥,空氣中馥鬱的香氣混入一股子湯藥的苦澀味,衝的一旁擲骰子的戚長愉直捂鼻。


    戚長愉忽略了一旁神情泠然的男人,四下張望,又把那婢女端上來的托盤裏裏外外看了一遍,他皺著眉有些不忍道:“子煥這藥看上去便苦,不配些糖棗甜梅?”


    柳允南臉色蒼白如宣紙,仿佛一用力便能將那脆弱不堪的薄紙碾為粉末,他沒有搭理戚長愉無聊的提問,隻是端起那碗毫不猶豫的一飲而盡,戚長愉隻能看見他滾動的喉結,以及那一段白皙細長的脖頸。


    柳允南擦淨嘴角藥汁苦笑一聲,“早已習慣了,喝久了也就不再如先前一般難以下咽。”


    一旁的男子這才將目光從閃爍的燭光上收回,他掃了一眼桌上空著的藥碗,指腹仍停留在手中的銀製麵具上,清冽平靜的聲音響起,“會上可有動靜?”


    他一開口,戚長愉就沒了再問的勇氣,他丟著骰子,在桌上耷拉著個腦袋無所事事。


    柳允南輕笑一聲,不屑道:“這些人私下不敢聚在一處,借由賞梅會的空檔暗語相通,倒是有了些長進。”


    “長進什麽,不還是被暗衛聽了個全?”


    戚玄遲投去輕飄飄的一眼,戚長愉頓時止了聲,燭光綽綽,男子出塵絕世的麵容也被罩上一層朦朧的燈影,雙眸中盛著瘮人的笑意,冷厲盡顯,“有長進,將死時才會尚存希冀,妄圖拚個魚死網破。”


    “觀菊宴也會成為他們的一個突破口。”像是想起了什麽,柳允南極快的在戚長愉麵上掃過一眼,道:”屆時陛下不必親自前往,微臣定當親手將賊子拿下。”


    戚玄遲嘴角揚起一個漫不經心的弧度將手中麵具扣在桌上,發出的動靜驚得戚長愉一個哆嗦,待反應過來,他有些心虛的咳了一聲,眼神不自然的看向一邊。


    “朕的好皇弟可有什麽話要說?”


    袖口處傳來的輕微晃動,柳允南心中已隱約有了答案,他有些不確定的望向一邊目光閃爍的戚長愉,“王爺莫不是替陛下在這觀菊宴上也報了名?”


    “哈哈,沒辦法,那些人給的這個…“戚長愉拇指搓著食指,暗示道:”多到讓人沒有拒絕的餘地。”


    戚玄遲涼幽幽的笑著,眸中凝著難掩的殺意,他食指意有所指的劃過麵具下空著的地方,似笑非笑道:“朕將國庫予你,換你項上人頭可好?”


    戚長愉差點哭出聲來,他搖著柳允南的衣袖妄圖讓他再幫自己說幾句好話,可平日裏溫潤的人卻輕輕扯回自己的衣袖,端起茶杯淺嚐了一口,“茶涼了,臣替陛下換一壺新的。”


    戚長愉悔不當初。


    白美人宮裏多了一隻瑤琴,這是黃昭儀親耳聽見的,她雖不曾親眼見過,但隔著一間院子,裏頭潺潺如流水的琴音也跟著風雪聲湧了出來。


    雖然幾人入宮入的早,但也是京中身世不錯的貴女,自然對白銀翎的“頑劣”有所了解,知道其是一個音律不同、歌舞不聞的人,其他的傳聞先拋開不談,畢竟她並不如傳聞中一般難以相處,這點是顯而易見的。


    “給你備了義甲,可以不會,但準備功夫還是要做好,別還沒開始彈就丟了人。”柳意凝懶洋洋的斜倚在貴妃椅上,身上淡紫的宮服勾勒出玲瓏有致的曲線,嬌媚橫生,一隻手拾起托盤中的糕點送入嘴中,瑩白皓腕上的碧玉鐲跟著垂落進寬大的衣袖。


    院內泛著淡淡的茶香,白知柒一連幾日都不曾燃過暖香,臉上的氣色好上了許多,但嗓音還是有些啞,“謝過貴妃娘娘。”


    一根通身白透的玉簪挽起了她部分垂落的發絲,素雪絹裙包裹住纖瘦的身軀,裙幅褶褶如雪輕瀉於地,皎潔如月,她生的極美,即便眉眼未完全舒展開也不難看出其今後會是何等絕色。


    但身形過於單薄了些,褪去先前略顯臃腫的衣裙,她宛若一枝輕易就能折斷的白梅花枝,經不住任何風吹雨打。


    “送至你宮中的東西可派得上用處?”柳意凝掃了一眼她的臉色,道:“本宮見你臉色好上了許多,想來該是有用的。”


    白知柒微微斂眸,桌上放置的紫金香爐已有段時日不曾用過,覆了一層薄薄的雪,一旁的緋兒見她望著那香爐失神,忙問道:“娘娘可要點香?”


    “待我忙完便點。”白知柒聲音微微幹澀,“貴妃娘娘可還有什麽交代?我著實有些畏寒,想回去歇上一會兒。”


    柳意凝聞言拍了拍手上的糕屑,她起身又囑咐了幾句,便在宮女簇擁下離開了。


    “貴妃娘娘來去都是好大的陣仗。”緋兒有些羨慕的望著那道聘婷的背影,那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女子永遠都是高貴不可褻瀆的存在,驕陽一般奪目。


    “緋兒日後也能這般。”


    “娘娘莫要開我的玩笑了,我是個什麽身份的人啊。”


    “莫要妄自菲薄。”白知柒捧起那香爐,拍掉了頂端的積雪,她輕聲道:“隻要緋兒初心仍在,從前就都隻是從前,是過眼雲煙,可以重來。”


    不同於攬月閣,鎮國公府是整條街上一眼便能認出的存在,輝煌大氣,大到門前瑞獸裝橫,小到內間一磚一瓦,一杯一盞,皆是精雕細琢,奢華盡顯。


    尤其是為今日觀菊宴會,鎮國公夫人特意尋來許多奇花異草擺至沿路的小道旁,穿插其中的燭燈也為花草的奇麗更添幾分柔和美感。


    門前停了不少馬車,偶爾從車簾中伸出一隻白嫩柔荑,都能引去不少目光,也有不少絞著手帕的少女們站在自己父母身後,隔著人群偷望自己心儀的公子,鎮國公夫人雖不明說,但她愛牽線搭橋的性子卻是出了名的,凡是在她的宴上,懷春的少女少年們都能根據自身喜好喜結一段良緣,鎮國公夫人極能辨人,不論你是特意掩飾還是故意顯露,她都能一眼給你識出本性來。


    因此凡是由她接手的紅線,都錯不得,好得很。


    宣平侯府的馬車也停在門前,昔日宴會上備受關注的便是這宣平侯家的姑娘,但如今宣平侯嫡出的女兒入了宮,在京中極富盛名的庶出女兒也許了鎮國公家的世子,其餘的便是些叫不上名號的庶出女兒。


    白琳琅掀起車簾從馬車上款款而下,如白瓷般光滑的肌膚即便不施粉黛也難掩其美貌,清雋素雅,眉如遠黛,五官精致,眉宇間沉著股溫婉清潤的寧靜,帶著少女的青澀,玉雕雪砌般標誌的人物,自帶一股清貴之氣,叫人生不出半分褻瀆的心思,隻能遠遠遙觀,一出場便驚豔了在場的眾人。


    即便著了身素淨的衣裳,也足以豔壓群芳。


    四周的貴女們自知不如,於是把目光放在了她身後的馬車上。


    “不是說那位庶出的七姑娘也會到場?”


    另一位貴女掩麵嘲笑著,“可能是被她這姐姐給壓下去了,不敢露麵?”


    “同是庶出,怎麽她這個庶出的女兒反而拿不出手?先前的得意勁也不知去了哪。”


    幾人說著,馬車上卻傳來一道糯糯的女聲,如涓涓細流,響在幹冷的雪季裏格外甘冽清潤,“幾位姐姐倒是叫醒我了,方才不小心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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