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落在了雲氏的臉上。


    雲氏摔倒在地上,膝蓋磕在凳腳,疼的說不出話來。


    顧深自己也沒回過神來。他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向前邁了半步,想去攙扶雲氏。


    雲氏沒有接,她自己撐著地麵爬了起來,顧深的力道不小,她的臉頰都腫了起來。


    “沒人打過我,就連我父親也沒有。”


    顧深握緊了拳頭:“抱歉,孤……”


    “殿下今日既然心情不佳,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雲氏的眼睛裏再也看不到一絲的柔情,她對顧深是真的失望到了極點。


    顧深和她對視了良久,見她沒有服軟的意思,心裏那點愧疚也被怒火淹沒。


    他毫不留戀地走了。


    雲氏站在原地,也不去管自己紅腫的臉頰,她就這麽站著,等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是淚流滿麵。


    “娘娘……”丫鬟上前想要幫她看臉上的傷。


    她推開丫鬟的手:“殿下往哪兒去了?”


    丫鬟低下頭:“看方向,是鄰水苑。”


    張慧寧就住在那兒。


    望著窗外深沉的月色,她突然笑出了聲。她曾以為顧深是她的良配,原來不是。


    “你下去吧。”


    “娘娘……”


    “下去!”


    丫鬟不敢再說什麽,靜靜地退了下去。


    雲氏就這麽坐了一夜。她看著清晨的日光緩緩撒向整個東宮,這個時間太子該起來準備上朝去了。


    她站起身,隻是坐的久了,腿都僵了,她一個踉蹌,摔在了地上。門外的丫鬟聽到聲音,衝進來就要扶她:“娘娘!”


    她坐在地上,看見桌上還未繡完的虎頭鞋,又掙紮著站起來。


    顧晨的音容笑貌好像就在眼前。


    “去鄰水苑。”


    張慧寧沒想到一大清早就能見到雲氏。她護著肚子往後退了退:“太子妃這麽早是來做什麽?殿下已經上朝了去了。”


    “我當然知道殿下已經上朝去了。”雲氏抬眸,“我是來找你的。”


    “來找我的?”張慧寧警惕地看向一身白衣的雲氏,“太子妃找我何事,你不會想趁著殿下不在,就對我做什麽吧?我肚子裏可是皇嗣!”


    “皇嗣?”雲氏冷笑,“本宮的晨兒也是皇嗣。他還是嫡長子。”


    對那個早夭的皇孫,張慧寧是不屑的,死都死了,現在又說什麽,現在她肚子這個,才是大靖未來的太子。


    “可惜小太孫福薄,姐姐也不要太傷心了才是。”


    雲氏藏在袖子下的手,攥緊了拳頭:“你以為你的孩子就能成為這東宮的主人?”


    張慧寧心裏有些發慌,但也不願意在雲氏麵前露了怯。


    在她心裏,雲氏和張冉冉是一樣的人,名門嫡女,天生就擁有了一切。


    “至少,他比小太孫有福氣,太子妃您說是不是?”


    這時候,雲氏又突然冷靜了下來。她緩緩邁進院子裏,身後的丫鬟和嬤嬤也魚貫而入。


    “可惜,他也沒這個福氣。”


    張慧寧還沒反應過來她話裏的意思,那幾個強壯的婆子就按住了她。


    “你幹什麽!雲疊錦!”她驚恐地高呼,自己好像回到了蒼藍行宮的那個夜晚,張冉冉把鼠疫病人的血灌進她的嘴裏,害得她在那人間煉獄生不如死地掙紮了許久!


    雲氏捏住她的臉頰,強迫她張開嘴,身邊的丫鬟遞來一碗湯藥。


    不用想,張慧寧都能猜出那裏麵一定不是什麽好東西。


    “你敢!你敢!雲疊錦!那可是殿下的孩子!那可是皇嗣!”


    皇嗣又如何。當初在顧晨的葬禮上,當著顧明磊的麵,她都敢對懷孕的張冉冉動手,更別說現在了。


    湯藥被灌進張慧寧的嘴裏。


    婆子一鬆手,張慧寧就不停地摳著喉嚨幹嘔。


    雲氏笑的開心,自從顧晨死後,她從未如今天這般暢快過。


    張慧寧很快就能感覺到小腹傳來劇痛,有什麽東西再往下墜,溫熱的血染紅她的裙擺。


    “雲疊錦!殿下不會放過你!他不會放過你的!”


    雲氏斂起笑容,幽幽地看著她:“誰說我要活了?”


    顧深下朝的時候,攔下了任北望:“任大人這是回戶部?”


    任北望已經把自己歸入了顧明磊一黨,如今被顧深攔住,他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頭:“殿下。臣是要回戶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顧深輕笑:“倒是沒什麽,不過想請任大人去東宮一聚。”


    “下官事務繁忙,怕是抽不出空來,還請殿下恕罪。”任北望拒絕的果斷。


    顧深的臉色有些難看,還想再說什麽,隻是還沒張嘴,就聽見宮門口傳來一陣騷動。


    他還隱約聽到了太子妃三個字。


    任北望看向他:“殿下不去看看?”


    當然是要去看的。


    隻是他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境況——雲氏身著喪服,舉著劍站在宮門口,在她身邊,百官圍成了一個圈,都在勸她。


    還有竊竊的討論聲。


    任北望再次看向他:“殿下,太子妃這是?”


    顧深的臉頓時白了下去,他推開圍著的大臣,三兩步走上前:“雲疊錦!你做什麽!”


    在他上前的瞬間,雲氏舉起了劍:“別過來!”


    顧深被迫停住。


    “我做什麽?”雲氏此時狼狽的很,她的眼睛紅腫著,昨晚顧深打的那一巴掌,痕跡也沒消下去。她環顧四周,“殿下問我做什麽?不如問問自己做了什麽?”


    “太子妃娘娘。”張平走了出來,他皺著眉頭警告她,“這裏是宮門。”


    “鎮北侯?本宮當然知道這裏是宮門。就是因為這裏是宮門,本宮才要來。來讓大家看看這東宮的笑話。鎮北侯,你恐怕還不知你那個死去的二女兒現在就在東……”


    “雲氏!”顧深慌了,陰霾的視線落在雲氏身上,“你當真要和孤這樣鬧?你可想過你的父親,你的大哥?在這宮門口鬧事,那可是死罪!”


    雲氏愣愣地看向他:“死罪?”


    “我還怕死罪不成?我今日本就沒想著要活!”


    “那你也要想想鎮南侯的聲譽才是。”顧深往前逼了半步,“你難道真想讓你雲家蒙羞?雲家代代英勇剛正,門風森嚴,你難道想世人都把雲家當做一個笑話?”


    不少官員看向顧深的目光都複雜了起來——太子這是在赤裸裸地威脅自己的妻子啊。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隱情?


    還沒等眾人猜出個所以然來,雲氏突然笑出了聲:“你說的對,我不想雲家成為天下人的一個笑話。”


    “我要你成為天下人的笑話。”


    長劍舉上脖頸,她沒有絲毫的猶豫。


    血濺三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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