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破曉,柳州城牆上,守了一夜的胡凡童揉著惺忪的睡眼,準備跟兄弟換班。


    剛準備走下城牆,遠處雪原上的人影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什麽人?怎麽從那個方向來,不會是敵軍吧?


    他打了個激靈,一巴掌拍醒身邊就要閉上的眼睛的馬越展:“你看那邊有人!”


    馬越展打起精神看去。


    還真是!


    那個方向可是蒙金禁地,聽說蒙金的二十萬大軍就駐紮在禁地不遠處。


    “快快快!通知何將軍!”


    還沒等何立新趕到,那群帶著黑色兜帽的人先一步走到了城牆下,不過他們沒有走近,遠遠地停在雪地上。


    紮布抬起眸子,打探的目光掃過城樓上警惕的官兵。


    這就是北域柳州?


    “來者何人?”


    梅朵詢問地看向紮布,他們現在應該怎麽辦?


    紮布搖了搖頭,取下自己的兜帽:“紮布·阿主兀。我的名字。”


    阿主兀?胡凡童的小胖臉皺在一起,阿主兀不是前麵禁地的名字嗎?他聽八王爺說過,那片禁地是阿主兀王城。


    城牆上一片寂靜。


    “阿主兀?阿主兀王室和你什麽關係?”一道渾厚的聲音突然響起。


    穿著戰甲的何立新出現在了垛口,紮布從他身上的衣服和頭盔上的紅纓都能分辨出來者是個有官位的將軍。


    “我是阿主兀王室的王子。”


    何立新冷笑:“阿主兀已亡國百年,豈是你說是王子,就是王子的?”


    梅朵不滿地蹙眉,就要反駁,紮布抬手攔住他,何立新說的沒錯,阿主兀已亡國百年。


    “我有阿主兀的王璽為證。”他從懷中掏出那枚小小的玉璽。


    借著一點晨光,何立新勉強看清了他手上的印璽。但具體是不是,還得由專人查驗。


    “去請八王爺來。”


    顧明磊剛準備起身前往營地,迎麵撞上了從城門口跑來的胡凡童。


    他拉住胡凡童的衣領,讓人站穩:“出什麽事了,這麽著急?”


    “城,城門口,有,有自稱阿主兀王室的王子要,要見您。”胡凡童喘著粗氣。


    “阿主兀王室的王子?”顧明磊錯愕,“在城門口?”


    胡凡童點頭:“對,他們從禁地的方向來的。手裏還拿著阿主兀王室的印璽。”


    從禁地來的?顧明磊腦中靈光一閃,像是突然抓住了什麽。如果說禁地裏藏著的是阿主兀王室……


    “去看看。”


    紮布沒想過能在柳州見到大靖的八皇子。他以為這樣的人,肯定會等在玄都,也早就做好了被大靖軍隊押送到玄都的準備。


    卻不想兩人竟然在這柳州城門打了個照麵。


    顧明磊站在城牆上,淩厲地目光掃過紮布:“就是他?”


    在他視線落下的瞬間,紮布下意識地繃緊了自己的身體。他不禁握住拳頭,抬眸回望。


    老人們總說他的眼睛像草原的牛羊一般澄澈,那這位八皇子的眼睛,就好比草原上翱翔的海東青——銳利,危險。他是一位真正的皇子,和他們阿主兀這樣的亡國遺孤不同。


    顧明磊是天潢貴胄,而他,不過是喪家之犬。紮布突然覺得羨慕,如果阿主兀沒有亡國,他是不是也能像他一樣,舉手抬足,都是尊貴。


    可惜,他們都沒有如果。


    在他打量顧明磊的時間裏,顧明磊也饒有趣味的打量著他。這位疑似阿主兀遺孤的王子,瞧著比他大上幾歲,頭發微卷,編成辮子落在肩上。


    胡凡童說的王璽,就攥在他的手掌心裏。


    “開城門,放他進來。”


    “王爺……”何立新還有些顧慮。


    “隻放他一個人進來,剩下的人,暫留城外。”顧明磊補充道。他也不是傻的,這麽些人能在守住一片廢墟那麽些時日,多半不簡單。


    何立新不再問了。


    可梅朵一聽到這個條件,卻是不滿。她漲紅了一張小臉:“我王兄是阿主兀的王子!怎麽能孤身進入大靖?我怎麽知道你們是不是有什麽陰謀?”


    來迎他們的是顧瑾,聞言也不惱,平靜地回答:“要想進城,就隻能他一個人,否則就回去吧。”


    “你!”梅朵還想再爭執,可才開口,顧瑾的刀已經橫在了她雪白的脖頸前。


    “這裏是大靖。自然是王爺說了算。”


    紮布讓梅朵退後,棕色的眸子冷冷地和顧瑾對視:“可以,我一個人進城,但我的族人跋涉了整整一個晚上,他們需要地方休息。”


    顧瑾抬頭看向城垛上的顧明磊,後者微微頷首。


    “可以。我們的人會幫你們搭個簡單的營地。”


    紮布鬆了口氣。


    “梅朵,你照顧好他們,我很快就回來。”


    他跟在顧瑾身後緩緩走進城門開的那條小縫裏。


    梅朵抬起頭,垛口已經看不見那位大靖皇子的身影了。


    “你叫紮布?”顧明磊攏了攏身上的披風,隔絕了冷風。


    紮布點頭。


    “你說你是阿主兀王室的遺孤?王璽呢?”


    紮布攤開手掌,那枚印璽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這枚印璽我要拓印,送到京城,由禮部的官員檢查過,再做決定。”顧明磊也沒急著想看印璽的模樣,“畢竟阿主兀亡國已久,你們的印璽,沒人知道是什麽樣子的。”


    聽見亡國兩個字,紮布就覺得不舒服,但當下他也找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阿主兀確實亡國已久。


    “拓印的時候,我必須在場。”


    “可以。”顧明磊點頭,他抬頭看了眼天上,淅淅瀝瀝的小雪還在飄,“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換個地方?”


    紮布思考片刻,稍稍低下頭:“聽王爺的。”


    倒是個識趣的人。


    顧明磊藏在袖子下麵的手輕輕叩擊著手背——他其實並不在意紮布到底是不是阿主兀的遺孤,畢竟阿主兀確實亡國已久,若真要仔細查考,恐怕是吃力不討好的事兒,但隻要有這個名頭,其中就可大有文章可做。若是用的好了,說不定能一舉顛覆當下大靖和蒙金的局勢。


    至於這一批阿主兀遺孤是如何在一座廢墟裏躲藏那麽久,他也感興趣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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