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予初從天台下來之後,她沒有回自己的屋子,而是直接扣響了蕭令的房門。


    叩了三下,屋裏沒有反應,她不但沒有離去,反而直徑推門而入。


    蕭令衣衫不整的撐起上半身,半眯著眼睛有些怒氣的盯著她,“又要幹什麽?”


    “哈,原來你在啊?”顧予初陪著笑。


    “那不然呢?你說大半夜的我應該在那裏?!嗯?”蕭令揉了揉太陽穴,很是疲憊的說。


    “我睡不著,想找你下棋。”她編了一個由頭,其實不過是要在淩子域來之前牢牢的盯住他,如果他們兩個不能同時出現在她的麵前,那便即驗證了自己的猜測,他們兩個是同一個人。如果不是,那便是再好不過了,以後說話做事也不會太過小心。


    “現在?你是不是喝酒喝傻了?”蕭令從床榻上起來,整了整褻衣,再披上外衣,慢悠悠的走到顧予初的麵前,抬起右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顧予初本能的躲閃,“就問你下不下吧?”


    “來吧。”蕭令的無奈的搖搖頭。


    二人坐到軟塌上,鋪起了棋盤。


    “我要黑子!”顧予初搶了棋盒,也不知道為什麽,和這個男人在一起她總是不自覺的任性,把自己以前藏的妥妥貼貼的小性子一股腦的全部拋了出來,也不管他接不接受。


    蕭令翻了個白眼:“小姑娘都是喜歡白色,你為什麽總和她們不一樣。”


    “果然是蕭郎,真懂女人心思呀。”顧予初回敬道。


    蕭令不漏聲色的笑了笑,在顧予初開局之後,落下了第一顆白子。


    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下了一局又一局,每次都是顧予初輸,可也正是怎樣,她才不依不饒的要求再來一局,蕭令也不拒絕。


    可顧予初早就已經困意綿綿,拖著腮幫著,漫無目的的落著棋子。


    “困了就回去睡覺。”


    “不困,還沒贏你。”顧予初打著哈欠說道。


    “諾,你贏了。”她話剛落音,蕭令就堂而皇之的自斷後路,讓了她一局。


    “太假了你,重來重來。”顧予初胡亂了棋局,整張臉伏在棋案上,耍起了無賴。


    蕭令看著她閉著眼睛,微微撅起小嘴的模樣真是可愛,不自覺的揚起了唇角。


    “天快亮了,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他寵溺的摸著她的腦袋。


    顧予初沒有做聲,像是睡過去了。


    這幾天她焦慮的都沒有怎麽合過眼,與雋娘談過之後,恍然間如釋重負,原本是她自己太過看重過去對自己的影響,與這個世道來說,她是誰根本並不重要。


    可就在蕭令正準備起身的瞬間,顧予初拉住了她的胳膊,“別想走。”


    “下不動了。”蕭令語氣軟了下來。


    “那就陪我坐一會。”伏在棋盤上的女人眼睛都沒有睜一下。


    “要不我抱你睡一會吧。”蕭令湊了上去,鼻子差點就碰在了一起。


    顧予初陡然睜開了,近距離看到蕭令俊朗的臉龐時,魂都驚掉了大半,睡意全然消散。


    “我們還是去吃弄點吃的吧。”


    顧予初心裏已然慌了,但仍舊不動聲色,自顧自的推門而出,蕭令得意的跟在後麵。


    他們就這樣,從夜裏下棋,到白天上山采藥,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直到傍晚,蕭令尋了很私人的托詞,才逃脫顧予初的魔掌。


    偏偏巧不巧的,蕭令剛不見了一柱香的時間,禦白就告訴她,淩子域已經在邀仙閣等著她了。


    她心中的狐疑到達了頂點。


    “美人,來啦。”淩子域穿著紅色燙金的長袍,甚是妖孽。


    顧予初白了他一眼,一屁股坐了下來,臉色並不好看。


    “一聽到美人召喚,我可是千裏迢迢快馬加鞭的趕過來,就這樣給我臉色看,本太子可真是可憐啊。”


    “少在那裝。”


    淩子域邪佞的笑了,“說正題,找本太子來有什麽事?”


    “有我弟弟的消息麽?”


    “還沒。”


    “你到底行不行?!”顧予初怒拍了桌子。


    “行不行,試試不救知道了。”淩子域湊近,就差摟了上去。


    “又找打是麽?!”顧予初比出拳頭,異常凶狠。


    “不解風情。”


    “給你個線索,寧康城做染料生意的顧家。”


    “你守在鎖星宮,本事還是挺大的,寧康城顧家的確有女兒嫁到東啟,隻不過她與現在的顧家當家並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弟。如今的當家主君顧正居是顧家的嫡子卻不是已故顧家老祖母的親兒子。”


    淩子域見顧予初不說話,繼續說道:“你可知這個老祖母是何許人也?”他朝眼前的嚴肅異常的女子眨了眨眼睛,“她姓袁,赫和國人,是樂嘉還瑜的叔母,赫和叛臣樂嘉奉德的遺孀。顧家駕到東啟的女兒,顧影,正是樂嘉奉德的唯一的女兒,昔日的赫和國郡主樂嘉茴縈。”


    “你既然都知道,為什麽方才還說沒消息。”顧予初握住拳頭,陡然站了了起來,質問道。


    “你要我查的是尉遲景恒的消息不是麽?”淩子域伸手想要去縷一縷她額前的亂發,結果被一巴掌擋了下去。


    淩子域覺得好笑:“這顧家現有三子,年紀不是已過二十,便是不足十歲,且都是一直養身邊的。十幾年前也沒有收養四五歲的男孩,更沒有買過年紀相仿的家奴。”


    “樂嘉還瑜一口咬定十三年前景恒死在流寇之手,可我不相信。”顧予初情緒頓時低落了下來。


    “你去了玉泉宮,見到了樂嘉還瑜?他還跟你說了什麽?”淩子域機警了起來,問道。


    “沒了。”顧予初絕口不提母親為赫和做的事,雖然不知真假,但她隱約感覺母親與北淩也是有所牽連,既然選擇不被這些遙遠的往事牽絆,便不要多問多說。


    “當真?”淩子域顯然並不相信,“我雖然不知你為何又如何與他見了麵,隻不過他可是隻千年的老狐狸,即便今日人沒了,指不定給你畫個餅做個局,還有那樂嘉彭康,小狐狸崽子一個,總之你自己當心點。”


    “我有什麽值得利用的。”


    “越是懵然不知、超脫於塵的紅顏,越是禍水。”淩子域飲了一口清茶。


    顧予初橫眉冷對,恨不得撕爛這個男人的破嘴。


    “我弟弟的玉佩呢?這樣沒用,不用勞煩你了。”顧予初伸手討要。


    “玉佩?”淩子域有些愣了神,但瞬間反應過來,“留在雲京了。”


    “你給我好好保管著,不然我毀了你的骨笛!”顧予初威脅道。


    “嗬。”淩子域羽睫閃動,輕輕的摸了摸胸前內袋,笑的很是狡黠。


    “我出去給你取些糕點來。”顧予初想著說了半天話,還是得出去摸一摸蕭令的行蹤,凡是都得有個萬一,冤枉了人可是不好。


    “是要私會什麽男人麽?還是我同你一起吧。”顧予初回頭,一臉的詫異,如此甚好,免不得見到了蕭令,又懷疑別的什麽。


    可就在她推門的時候,蕭令赫然站在門口,手裏提著糕點食盒,滿臉的冰冷。


    這可嚇了顧予初一大跳,眼看就要跌到淩子域的懷裏,可霎那間被蕭令一把揪住胳膊,拉她到自己的身邊。


    顧予初定定的看了看淩子域,又看了看蕭令,這兩個大活人就這樣站在自己的麵前,倒是將自己的之前的那些猜測全部推翻,按理來說是件好事,可她心裏的疙瘩猶在,說不出的感覺。


    “你不是去問診了麽?”顧予初對著蕭令問道。


    “你問問他!”蕭令語氣很衝。


    “你們。。。認識啊?”顧予初問道。


    “老熟人了。”淩子域笑著,“糕點買到了麽?”


    “拿去!”蕭令將糕點盒子仍給淩子域之後,便拉著顧予初轉身就走。


    “幹什麽呀?既然是老熟人好久不見,難道不用敘敘舊麽?”顧予初不嫌事大,拽著門框不肯移動半步。


    “美人說的正是。”淩子域上前摟住顧予初的肩膀,迎她坐下。


    蕭令見此,也不得不跟著一起。


    三人默不作聲,兩個男人,一個怒目而對,一個雲淡風輕。


    “我呢,去端點酒菜過來,你們先敘敘舊,今日不醉不歸。”顧予初借故出門,而後出門貓著打算聽個一星半爪。


    可過了好一會,屋裏都沒有動靜。


    直到傳來淩子域玩世不恭的聲音,“蕭老弟,好久不見。”


    “誰是你老弟?!”蕭令冷冰冰的回應,帶著怒氣。


    “怎麽有了新歡,就忘記兄弟了。上回咱們還在雲京一起喝酒,你的老相好可是一直惦記著你呢。”


    “有完沒完?!”


    “不認賬啊?”


    聽到這裏,顧予初撇了撇嘴,若不是他們真的關係很好,就是對自己有所防備,還是取些酒菜過來,一起聊聊,看看能不能拿捏到些不妥。


    她吩咐店裏的跑堂姑子準備些酒菜後,又蹲在牆角聽了半會兒,直到淩子域逼問蕭令與自己有沒有肌膚之親的時候,她實在忍不住破門而入。


    “被誰咬了,臉色怎麽難看?”淩子域笑嘻嘻的問道。


    “你們在聊什麽?”顧予初明知故問。


    “聊你。”蕭令坦率的回道。


    “我有什麽好聊的。”女子翻了個白眼。


    “小初初總是這麽可愛,我是不會放棄的,蕭老弟可別和我搶。”


    “做夢。”蕭令嚴肅的拒絕,而後轉頭便問向一臉懵然的女子:“你要跟他走麽?”


    “怎麽可能!”顧予初立馬否決。


    “小初初你變心了,咱們可是交換過定情信物的。”淩子域裝作一副委屈的模樣,可是嘴上還說掛著狡黠的笑容,他眼神飄向蕭令,像是炫耀又像是別的什麽。


    蕭令審視的看著她,沒有說話。


    “咳。顧予初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那個隻是抵押而已,你不要多想,你也不要多想。”


    誰料,淩子域大笑了起來:“我不管,既是交換了信物,你就是我北淩的太子妃了。”


    “真是不要臉。”顧予初對他流氓的行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的確是個混蛋。”蕭令補刀。


    “沒錯,淩子域就是個混蛋。”他幫襯著兩個人自己罵著自己。


    顧予初用嘴形跟蕭令罵著淩子域“有病”,可蕭令並沒有笑,而是一臉的冷峻。


    氣氛有些尷尬,巧的是桑兒帶著婆子端著酒菜叩門而入,也算是救了場。


    “你麽怎麽認識的?”顧予初想探出點一二來。


    “說來話長。”蕭令給大家斟滿了美酒,但隻給顧予初的杯子斟了一小半。


    “很早就認識了,早的不能再早。如果可以選,鬼才想認識他。”淩子域漫不經心的說道。


    顧予初本想多問,可有了桑兒的加入硬生生的岔開了話題,隨後談天的話題無非就是些市井趣聞,顧予初覺得無聊的很,又不好打斷桑兒口若懸河的興致,隻得自顧自的喝著悶酒,蕭令到不以為意,端坐著仿佛沒自己什麽事情。


    “流光姐姐的酒量是真的好,前段時間酒窖的酒一次就讓她清了大半。”


    桑兒姑娘見顧予初無精打采便說起了她的趣事。


    “當真?”淩子域來興致。“看來尋常人家是養不起你,看來還是得本太子出馬才行啊。”


    “那倒不必。”蕭令冷不丁的說道。


    “殿下您不知道,流光姐姐喝多的那晚,誰的話都不肯聽,隻有先生才管能住,那一晚先生可是忙壞了。流光姐姐,你可該敬先生一杯,聊表下謝意。”桑兒故意說到喝醉那件事。


    “忙了一晚?!”淩子域不可置信的看著蕭令。


    “沒有的事!”顧予初氣的差點跳起來。


    “那是你自己不記得了。”蕭令抿了一杯酒,幽幽的說道。


    “太過分了啊!”淩子域不依不撓,桑兒掩嘴而笑,蕭令悠然自得,隻有顧予初一人尷尬到極致。


    “我累了。”她解釋不清,也隻得躲開了。


    可就在她前腳站起來,後腳蕭令也站了起來。


    “我也回了。”


    “你們。。。”桑兒姑娘話說一半,掩麵笑了起來。


    “別忘了你要做的事。”顧予初瞪了眼淩子域,然後全然無視桑兒和蕭令自顧自的出了門。


    “你跟著我幹嗎?!”見到蕭令跟著自己,顧予初氣的漲紅了臉。“你為什麽不解釋?!”


    “解釋什麽?我說的是實話。”蕭令仍舊麵無表情,說完便繞過這個已經氣的燃燒起來的女人,回了自己的廂房。


    留她一人在走廊上傻傻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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