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亂套


    隻是他最擔心的不是那太子,而是眼前的賀元闌。


    賀元闌自打蕭瑾瑤走了之後,整個人陰鷙更重,哪怕眾人輪番著勸他,告訴他因鶯娘姐姐隻是有事離開一段時日,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可在他心裏就是認準了那個死理,鶯娘不要他了,找了借口跑了。


    於是意誌一日消沉過一日,後來終於積壓登頂瀕臨爆發,心魔於是又重新登場了!


    “看吧,沒有人能永遠陪在你的身邊!到最後他們都會選擇放棄你!隻有我和你是共生的,能體會到你的每一個情緒……來吧,與其在現實中痛苦煎熬,不如在幻境裏日子會更好過一些……在這裏,你想見誰都可以……鶯娘是你一個人的,誰都無法從你身邊搶走她……”


    心魔沒日沒夜地對他進行著洗腦,賀元闌的意識也是一日薄弱過一日。


    終於,那天深夜,賀元闌的紅瞳再度現身,趁著眾人沉睡之際,偷偷走出了門。


    他知道此時在哪裏能拿到那沉淪的藥,於是也腳步匆匆地徑直往那處走去。


    門被敲響,開門的是賀元栩。


    一見他這副瘋魔地狀態,忍不住彎唇一笑:“這麽晚了,找本王可有何事?”


    心魔淡淡看他一眼,沉聲道:“別廢話!將極樂丹拿給本王!”


    賀元栩狡黠一下,佯作不知地聳聳肩:“什麽極樂丹,本王不明白。”


    心魔聞言冷哼一聲,嗤笑道:“你少裝蒜,別以為本王不知道,那些極樂丹是從何處流傳出來的……”他抬眼湊近,瘋魔之中仍留有一線清明,繼續道,“若本王沒猜錯,這些極樂丹的材料產地,出自安南,而你的母妃,不就是安南國人?”


    賀元栩抱臂輕輕眨眼:“是又如何?我母妃已故多年,本王又就喜遊山玩水不務政事,你想追究問責,可問不到本王頭上去……”


    “可你替端王牽線,促使他和安南國達成交易,從中謀利……上回那糧倉一事,本王幾番周折才終於打聽到,原來和謝丞相做生意的,就是你們安南國人,”他說著一頓,盯著他陰惻惻一笑。


    “安南國今年爆發澇災,涉及半國,本是個最好進攻的機會,肅王請旨出兵攻打安南,被謝丞相一力勸阻,後將此事擱置之後,謝丞相經由他人牽線,私挪太倉糧食兩百萬石與安南國進行私下交易,一石糧食一兩金,謝丞相買通了邊境守關即將放行……”


    “可惜,事到臨頭,功虧一簣,太倉之事被揭發,這私下進行的交易便也不得不中途停止……好在,謝丞相送出去的一部分糧食,好歹能解決安南國的燃眉之急,而丞相雖因此被罰沒幾百萬石糧食,但同這這些年的與安南國的走私交易謀獲的暴利想比根本就是不值一提。”


    賀元栩麵色不顯地看他一眼,複又挑眉道:“所以你說的這些,同本王又有何幹?”


    心魔滿不在乎地揚唇一笑:“與你無關?那不若本王將此事傳信給肅王,看看他又是作何反應……”


    說著便佯作起身出門,被賀元栩從背後急聲喚住,賀元闌看也不看地就抬手接過那隻瓷瓶,一言不發地走了出去。


    隱忍了數月的欲.望終於爆發,心魔一出門就險些維持不住表麵上的平靜,他深知不能在賀元栩麵前露怯,兀自強忍著疾步走回客院,回了房中。


    屋內依然是安靜如初,拾硯靠在塌邊打盹,腦袋一點一點的,心魔看了一眼,終於抬手將他輕輕放了下去,再一轉身時,拾硯倏地睜開了眼,聞見他衣帶間沾起的異香,心中一凜。


    心魔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涼水,克製著手下的顫抖將袖間瓷瓶取出,瓶塞一拔,急切地往手中倒藥。


    拾硯看著他的動作心下一寒,深吸了口氣,取出掛在脖頸間的一支竹哨,刺耳的聲音立時從背後響起。心魔驀地就反應過來,二話不說便要直接將極樂丹往口中塞去,拾硯從背後噌地一跳,將他的嘴巴給死死捂住,屋外湛琢等人頓時破窗而入,十幾個人頃刻之間便從四麵八方闖了進來。


    心魔惡狠狠地看著他們,手中將極樂丹攥得死緊,強力掙脫了拾硯的鉗製,指著他們怒氣衝衝道:“放肆!你們可還記得誰是你們的主子!”


    湛琢猶豫了下抱拳躬身道:“屬下自是記得,王爺您是咱們的主子。”


    “那還不趕緊滾出去!”說著一指地上的拾硯厲聲道,“將他也給本王拉出去!”


    賀元闌人高馬大的,拾硯方才那一下可摔得不輕,被摔在地上直吸冷氣,好容易緩過來,一雙眼濕漉漉地盯著他看,滿眼全是失望和委屈。


    湛瑜瞧瞧將大哥扶起,湛琢卻仍是不動如風地站在那裏:“還望王爺恕罪,屬下有命在身,還請王爺將極樂丹交出來。”


    心魔簡直都快被他給氣笑了,上前一腳踹在他的身上,指著他的鼻子罵道:“好你個湛瑜,將一個外人的話記得如此牢靠,將本王的話便當作耳旁風了不成!滾出去!”


    說話間怒目而視,儼然已是氣到了極點。沒想到那個潑婦人都走了老子還要受她的氣!


    一連憋悶了好幾個月,如今這極樂丹好不容易握在了自己手裏。


    這種東西就是不看見還好,一看見便就像是火星子落到了茫茫草原,風一吹動便就頃刻間摧枯拉朽地燃燒整片草原。


    心下正煎熬著,偏偏這群不長眼地仍舊巋然不動地立在房中。


    想著便就抬手抄起一個花瓶就往他腦袋上砸去,湛琢見狀心下一橫竟閉眼準備生生挨上這一擊,窗外聞聲趕來的桂影見狀立時驚呼出聲,院子裏趕來一群人,神色大駭看著眼前這一幕。


    隻聽得砰地一聲脆響,瓶子應聲滑落,湛琢想象中的痛苦沒來,取而代之的是拾硯擋在了自己麵前。


    鮮血登時噴湧而出,瞬間就滑落滿臉。


    一瞧見拾硯那副搖搖欲墜地可憐模樣,湛琢登時就慌了,陳伯見狀立時就要趕進屋內,桂影尖叫著也要闖了進來,屋內屋外瞬間亂成一片。


    賀元闌見狀也是心一咯噔地便想衝過去看,但架不住心魔如今念頭太盛,理智漸漸消弭,終是拗不過他。便見心魔趁亂不著痕跡地將瓶子裏的藥一下子給盡數倒出攥在手裏,趁其不備便就手腕一抬,便欲塞進口中。


    說是遲那時快,就在手腕抬起的那一息之間,拾硯竟又跟個泥鰍似的從人群中鑽了出來,二話不說地抬手便又往賀元闌臉上捂去。


    手指之間血腥之氣彌漫,任憑心魔再怎麽掙紮拾硯亦是死活不鬆開。


    周圍人見狀立時蜂擁而上將王爺手中的極樂丹給盡數奪了出去,拾硯疲憊地倒在地上,終是鬆了口氣,緩緩闔上了眼。


    幸好,這一次,他終於派上了用場。


    -


    卻說蕭瑾瑤原本是打算快馬加鞭地從南梁汴京趕到北齊上京,縱使一刻不停,少說也得要耗上個七八天,蕭瑾瑤掐指一算,這一來一回時間上怕是來不及了,幹脆就在這南梁邊城沛城這尋了家客棧半路上蹲守著。


    期間還不忘打聽下汴京的消息,茶餘飯後坐在小茶館裏聽人家嘮嗑。


    她本就是個話多的,同誰都能聊上兩句,端著盤瓜子就加入了大爺們的聊天隊伍裏。


    “……你們可知道最近汴京城裏出現了件奇事!那位呀,竟重返人間了!”


    嘖,這話說得就很有水準,一下子將蕭瑾瑤的好奇心給勾了起來,擰著眉像模像樣地接話道:“誰呀?哪位呀?”這神神叨叨的,跟天神下凡似的!


    還不待那人答複,便又有一老大爺接過了話頭:“這位你都不知道!想當年大家都說他是神仙座下的童子轉世,投胎到咱們這梁國造福來了!”


    “可不是!在位期間減賦稅,抓貪官,都說他是咱們老百姓的福星呢!”


    還童子轉世?還福星?


    “誰呀這是?”蕭瑾瑤聽得迷迷瞪瞪的,抓貪官?賀元闌的英雄事跡就這麽傳開了?可這福星聽著也不像啊,就那貨那副一臉衰樣,說是個喪星都不為過。


    眼瞧著這周圍不少人都翹首以盼著,老頭兒的虛榮心得到了大大地滿足,咧嘴一笑宣布出了答案。


    “都沒聽說過吧?這太子……死而複生了!”


    話音一落,一圈人皆發出驚呼,可要論這嗓門最大的,還是非蕭瑾瑤莫屬。


    “那太子都死了六年了,墳頭草都恨不得有我人高了,就這還能活呢?!”蕭瑾瑤眼睛瞪得比銅鈴大。


    老頭兒嗔怪地看她一眼:“說什麽呢!咱們太子可是童子轉世,一出生就不同尋常,前麵幾年許是被神仙召回去辦事,這天上一日地下一年的,保不準就是辦完事回來了!”


    蕭瑾瑤向來對這些怪力亂神地說法嗤之以鼻,聞言眉心一擰,卻仍是不依不饒地詢問真相,在聽說太子是千真萬確死而複生以後,蕭瑾瑤一時間怔愣在原地不知是哭是笑好。


    笑的是太子既在,賀元闌謀殺兄長的大帽子終於可以摘下了。可……他這一回來,讓這剩下幾個還唱什麽戲?好不容易鬥倒了老二,又抓住了老三的把柄,待蕭瑾瑤成個親回來,下一步就是擺治那個肅王,然後就可以快樂地扶持這病秧子上位,待到了九五至尊的位置上,看誰還敢欺負他。


    現在可好,一切全玩完!


    想想姑姑當年費盡心思地執行任務不惜還將自己給搭了進去,躲在山裏好幾年。結果人家太子根本也是假死,此番回來,會不會將一切全盤托出,然後反過來找北齊麻煩啊?


    蕭瑾瑤越想越不對勁!不行不行,不能在這幹等下去了,得盡快找到姑姑商議對策要緊!


    此番想著,便就再待不下去,喪眉耷眼地往外趕路。按時間上來看,姑姑這會怕是已經出發了,會從哪條路走呢?蕭瑾瑤沿途打聽著幾經波折,終於在七日之後,打聽到了眉目。


    有人說曾在晏城外看到公主出嫁的儀仗,蕭瑾瑤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向那人道過謝之後便又急忙往晏城趕去。


    還未入城,便被城外的一處古樹林給繞得五迷三道的,饒是蕭瑾瑤沿途做了標記,結果還是不出意料地迷了路。


    蕭瑾瑤喪氣地翻身下馬,嫌棄地數落這匹老馬連途都不識,廢物玩意兒!這馬兒一聽氣得連打幾個響鼻噴她,而後幹脆立在一邊吃草不搭理她了。蕭瑾瑤罵完馬又開始數落這林子,叉著腰怒氣騰騰地望著這一望無際的古樹林直歎氣:“這好端端的,在城外種這麽多樹做什麽,跟鬼打牆似的!”


    說完又想起那日墜崖,登時有些不寒而栗。


    “……嘖,算我倒黴,啥糟心事都能被我碰上……”跟個無頭蒼蠅似的滿林子亂竄,不知走了多久,才終於瞧見了遠處的一所小木屋,瞬間精神起來!


    天無絕人之路!姐姐我又站起來啦!哈哈哈!


    這會兒一座小木屋比那些金山銀山瞧著都吸引人,蕭瑾瑤恨不得三步並作兩步,撩起袖子就往那跑去,架不住這老馬還挺有脾氣,被她數落了一通,還跟她強起來了!


    “你是馬呀?還是驢?說你兩句你還不樂意了?”蕭瑾瑤瞪著它道。


    “……哼!”回應她的是一聲響鼻。


    蕭瑾瑤簡直都快給氣笑了,揪著它的鬃毛咬牙道:“你走不走?不走我可抽你了!”


    “……哼!”回應她的又是一聲響鼻。


    蕭瑾瑤尋人心切,實在懶得跟這個蠢東西計較,韁繩一扔自己拔腿就跑,心道,就這副軸樣子,跟賀元闌簡直是一樣一樣的!


    進木屋之前,蕭瑾瑤還不忘整理下自己這灰頭土臉的儀容,剛想敲門,便聽見裏麵似有對話聲響起。


    本著不聽白不聽,反正從小聽到大的原則,蕭瑾瑤悄悄趴到那門縫裏一瞧,神色大變。


    姑姑……怎麽會在這裏?


    再一看旁邊的人,便更是震驚!


    肅王……為何也在這裏?


    -


    時間回到幾天前,太子死而複生,有人歡喜有人愁。


    當年參與謀害太子的,有一個算一個,沒人不心慌的。


    首當其衝的便是這位端王殿下,成日惴惴不安,感覺腦袋別在了褲腰帶上,連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


    夜夜做夢都夢見太子來找他複仇,嚇得惶惶不可終日,一顆心懸在那裏不上不下的,還不如直接給他個痛快!


    終於,這痛快也沒等多久,梁帝宣他進宮,賀元彰心一咯噔,完了完了。


    果不其然,進宮便直接被引去了禦書房,太子身著杏黃冠服立於旁側,梁帝神情肅穆地坐在上首,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直勾勾凝著他道:“太子參你當年下毒謀害於他,端王,你可認罪?”


    賀元彰沒想到竟就這樣開門見山,一路上想到的各種寒暄的措辭便也就派不上用場了,聞言登時心下一凜,忙跪地辯駁道:“還望父皇明鑒,兒臣並未謀害過皇兄!”


    梁帝聞言看了眼太子,賀元棠躬身朝他行禮而後走到賀元彰近前道:“皇弟可還記得六年前孤生辰宴上你帶來的那壇好酒?酒裏有毒。”


    這有沒有毒的,賀元彰還不知道!這玩意當年就是他親手下的!


    可這知道是一回事,認就又是另一回事!


    遂忙哭訴道:“皇兄此話何意,當年那壇酒,可是咱們兄弟幾個都喝過的!若是有毒,為何咱們幾個無事?”


    他斷定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早就查不出來了,僅憑一麵之詞,沒有證據,照樣不能拿他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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