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出清寧宮,蕭瑾瑤便終是忍不住發問道:“你母後這是何意?”說著又指了指手中的賞賜,滿頭霧水。


    瞧她是當真不知,賀元闌歎氣道:“她這是拿側妃之位同本王示好……”


    “示好?”蕭瑾瑤眨巴著眼睛,後知後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她確是身份低微,出身鄉野,如今既為賀元闌的婢女,給個側妃之位便已是她最大的讓步……想到這,蕭瑾瑤莫名有些難過,果然身份地位還是阻礙,她沒有自輕,旁人卻仍會看不起她,想她區區一位婢女攀上了禛王這座高枝……


    嘖,她才不稀得這些!當初救他不過是舉手之勞,也沒因為他的王爺身份就討好了他,更沒因為他是常人就怠慢了他去!


    蕭瑾瑤越想越氣,眼瞧著臉色就不好了,賀元闌寬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旁人的話莫要在意,你要相信本王。”


    “相信你什麽?”蕭瑾瑤給他個白眼。


    賀元闌附身吻了下她的額頭:“皇權富貴不及你。”


    -


    蕭瑾瑤素來脾氣來得快去得更快,被他這輕飄飄的一句話,滿頭的尖刺立時融化成一片片羽毛。


    心情一好,臉上又盈起笑意:“如今時辰尚早,來都來了,再去逛逛?”蕭瑾瑤提議道。


    賀元闌自無不可地點點頭:“想去哪兒?”


    蕭瑾瑤眼珠子一轉:“去你院子裏瞧瞧?”


    賀元闌笑笑,引著她往前走,扶風院離正殿距離倒是不近,蕭瑾瑤便當是散步了攙著他慢悠悠四下閑逛,經過一處院落,瞧著倒是裏麵造景別致,曲廊回折,院子裏栽了幾株海棠,花開正好,瞧著便像是有人時常打理,蕭瑾瑤駐足停下打量著那匾上的字,喃喃道:“朝暉院?”


    賀元闌出聲解釋道:“這是我大哥以前的院子。”


    “先太子?”蕭瑾瑤好奇道。


    賀元闌點了點頭。


    先太子都死了那麽多年,皇後竟然還將他的院子打理得這般仔細,許是睹物思人,幽幽懷念著自己的孩子。蕭瑾瑤怕觸及他傷心事,便也沒再過問,掃了兩眼便收回視線便繼續往前走。


    扶風院的位置相對於太子的朝暉院可算了是偏了很多,越往前走宮人越少,清淨倒是清淨了,就是顯得有些……冷清。


    “到了。”賀元闌一指前方,蕭瑾瑤順眼望去,便見裏麵草木扶疏,假山碧石,瞧著倒還不錯。


    原本在她印象裏,賀元闌不受寵,還以為會像話本裏一樣,丟到個小破屋裏自生自滅。


    瞧出她的眼神,賀元闌伸手戳了戳他的腦門道:“想什麽呢!本王好歹也算是個嫡皇子,難不成你還想讓我住冷宮去?”


    蕭瑾瑤撇了撇嘴,嘟噥道:“住得這般好,人都能發瘋,要是正住到冷宮,這會怕是已經毀天滅地了……”


    推門而入,穿過影壁繞過回廊,裏麵葉影叢叢,偌大地庭院裏假山角亭,還有一方小池塘,隻是疏於管理,裏麵飄著落葉,瞧著黑漆漆一潭,倒是糟蹋這景致了。


    “很多年沒回來了。”賀元闌道。


    “看出來了……”蕭瑾瑤抬手指了指那廊下的蛛網,還有石桌上的浮塵。


    約莫是皇後忘了找人打理?還是說……


    “母後素來如此,給皇兄的一應都是宮中最好的,到我這便就敷衍了許多,無妨,我也早就習慣了。”


    雖則這麽說,蕭瑾瑤卻還是能看到他眼中的一丟丟失落,若是方才沒見著那朝暉院還好,如今這對比之下還當真有些淒涼了。


    雖說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吧,可這一碗水哪兒有端得平的,蕭瑾瑤在這方麵就比較沒有話語權,比如北齊皇後,寵小公主那簡直也是寵得沒邊,親哥二皇子還是八皇子早已是習以為常,誰讓物以稀為貴呢,沒辦法。


    蕭瑾瑤輕咳了一聲又道:“這個……沒什麽,好歹如今也搬出來了不是,那麽大個禛王府,你想住哪兒住哪兒,今兒個住陳夫人那,明個住李夫人那……十四位夫人了,夠你忙活的了。”說著朝他狡黠一笑,賀元便立時黑了臉。


    “鶯娘。”他沉聲道。


    蕭瑾瑤才不怕他,往後退上兩步,欺負他腿瘸,故意道:“禛王爺府上姬妾良多,將來還要再迎那北齊王妃入府,奴家不過一介平頭百姓,可不在你那後院裏摻和……”


    豈料越退越急,竟忘了看路,腳下一鬆,竟給一腳踩空。


    眼瞧著整個人就要跌在那碎石地上,賀元闌眼疾手快立時趕了過去,一手托腰,將她牢牢錮在懷中。


    擰眉道:“還敢不敢胡言亂語了?”


    蕭瑾瑤雖處於劣勢,卻仍是氣勢不輸,梗著脖子道:“就說就說!你南梁禛王就是個花心大蘿卜……唔!”


    話還沒說完,賀元闌聽得氣血上湧,恨恨俯身拿唇堵住了她的話頭,蕭瑾瑤瞪大了眼睛,想將他推開。


    “……唔……你幹什麽!這裏可是後宮,你……”蕭瑾瑤正掙紮著,被賀元闌一把擒住了手臂,蕭瑾瑤眼睛一瞪。


    嘖,什麽時候力氣竟這般大了!


    蕭瑾瑤掙脫不得,隻能任他予取予求,賀元闌手掌撫上她的後頸,炙熱地氣息噴薄在臉上,蕭瑾瑤身子一軟,賀元闌索性將她攬在懷裏席地而坐,微微垂首,加深了自己這個吻,許是帶著點懲罰意味,險些讓蕭瑾瑤喘不過氣來。


    蕭瑾瑤哪是那甘於認輸的主,被他親得火氣上來,想也沒想就直接也上嘴咬,好好一場纏綿旖旎地親吻,到最後竟發展成了這倆比著啃咬起來,賀元闌心下好笑,收著力怕傷著她,支吾道:“可知錯了?”


    蕭瑾瑤咧嘴一笑:“不知,就不知!”


    “那便還是罰得輕了!”說完將頭一低,唇角便又貼了上去。


    -


    胡鬧一場,出來時便已臨近午時,烈日如刀鋒似的,劈頭蓋臉砸了下來,蕭瑾瑤嫌熱,賀元闌引著她穿廊繞樹,慢悠悠往宮外走。


    夏日蟬鳴拖長了調子,聽久了不免讓人犯困,蕭瑾瑤打了個嗬欠嘟噥道:“走,咱們快回府,吃飽了要去歇覺!”


    “好好好,都聽你的。”說著抬起一側廣袖,替蕭瑾瑤打扇。


    便聽見不遠處似有人聲飄來:“唷,這不是五弟麽,什麽風把你給吹來了,倒當真是巧。”


    賀元琅仍是副勁裝打扮,手裏還拿著公文,許是剛從禦書房出來,這麽不巧,又給遇上了。


    “三皇兄。”賀元闌淡聲道。


    賀元琅一雙深瞳細細打量著來人,瞧見那處攙扶著的手,眸光一黯。


    “一道走吧。”賀元琅出聲道。


    嘖,誰要跟你一道,蕭瑾瑤嫌棄道。


    賀元闌估算著路程,約莫也快到了,輕拍了下蕭瑾瑤的手背,衝他淡然一笑:“那便走吧。”


    賀元琅的身量自是比賀元闌還要高,人高馬大地走在路上步履如風,賀元闌腿腳其實已大好,卻不得不裝作腿疾未愈地模樣,慢吞吞由蕭瑾瑤攙扶著走在身後,賀元琅見狀回頭嗤笑一聲:“五弟這腿疾好得倒正是時候。”


    “恕臣弟愚昧,不懂皇兄何意。”賀元闌冷聲道。


    賀元琅刻意放慢腳步,不答反問:“聽說皇弟在刺州辦差,可不太平?”


    蕭瑾瑤聞言在心底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太不太平,你們還不清楚?


    “倒也沒什麽,為百姓辦事,為父皇分憂,一些小事不足掛齒。”賀元闌仍舊是副滴水不漏的麵孔。


    “小事?”賀元闌揚眉一笑,忽而湊近兩步壓低聲音道,“五弟藏得可夠深的,連老二都被你瞞過去了……”


    說著狀似無意地指了指他的病腿,他既敢派那水賊殺人,自也安排了心腹在那處,當日之事,便也聽了個七七八八,聽到他在那時便已腿腳無恙,想來大家都被他給騙了,當時倒是不曾在意,隻想著他反正都要死了,腿腳好不好的,又何須在意那麽多。


    如今看來,也不知是他命大,還是他藏得更深了。


    賀元闌掃他一眼,不動聲色地挪開兩步:“皇兄這說得是什麽話?臣弟不懂。”


    “不懂?”賀元琅哂笑一聲,“行,不懂就不懂吧……不過,為兄倒當著是好奇,那日發生了什麽?能從老二手中逃出,可是不容易。”


    蕭瑾瑤聞言心下腹誹,你們倆兄弟也算是八斤八兩吧……忽而靈光一閃,似是又想起什麽,唇角一揚。


    賀元闌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像個鋸嘴葫蘆。


    賀元琅見從他口中也問不出什麽,直覺沒勁,眼看宮門已到,便頭也不回地馭馬而去。


    這廂蕭瑾瑤剛進馬車,便眸光一轉壞笑道:“這肅王竟不知後院著火,還在這蹦躂呢!”


    賀元闌自是知道她說的是什麽,攤了攤手道:“目前那火藥來源還沒有眉目。”


    “無妨,反正咱們都回來了,打聽起來不是更方便!”


    甫一回王府,便見拾硯笑意盈盈迎了出來,隻見他換了身穿戴,儼然一副管家打扮,腦袋上還戴了頂帽子,瞧著竟還有模有樣,隻是這張臉還是太年輕,沒有那種三四十歲中年人的威嚴。


    蕭瑾瑤見了一笑:“唷,這不是湛管家麽,久仰久仰!”說著佯作抱拳狀,拾硯哪裏敢受,忙跳著躲開了。


    身後站著桂影,哭鬧了一場,眼皮倒還腫著,迎著他們下了馬車,便見她忙開口道:“王爺,太傅大人已久等多時。”


    二人對視一眼,蕭瑾瑤一陣歎氣,這怎的場景有些似曾相識,猶記得上回回來也是如此,這個找那個見的,倒是真忙。


    “走吧。”賀元闌發話。


    入了花廳,便見那位鬢發皆白精神矍鑠的老爺子正端坐在官帽椅上幽幽喝著明前茶,聽見動靜略一抬頭,便要起身行禮。


    賀元闌被攙扶著走近歉然道:“太傅不必多禮……讓您老人家久等了。”


    徐太傅這回倒是罕見地麵露虞色,總算是不板著臉了。


    “王爺此番也算是因禍得福,瞧著這腿腳是比以前好了……聽說你回程路上,遇到行刺,是怎麽回事?”徐太傅發問道。


    賀元闌思忖了一番,還是如實答了,說起那雷浚炸山一事,聽得徐太傅瞠目結舌。


    “怎敢囂張至此?”他厲聲叱道,從前隻知道這些州官貪贓枉法,上頭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動彈不得,竟不知還能囂張至此,當真是開了眼界。


    感慨了一番,這才又抓住了重點道:“那這些火藥,又是從何處來的?這火藥素來由兵部火器庫把控,所有的調撥都需公文批準,莫非……”


    賀元闌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應當不會是肅王安排的,以他的性子,斷不會給自己留下這麽大的把柄……此事還需太傅幫著留意,本王懷疑是兵部的人。”


    徐太傅聞言自是點頭答應:“老夫會著人幫你留意,有事盡可找我。”他瞧著眼前的年輕人,不由得又想起他那個早逝的愛徒。


    先太子……可惜了。


    “太傅。”賀元闌出聲喚道。


    徐太傅聞聲稍稍回神,便見他複又開口道:“上回托人給您送去的圖紙,調查得如何?”


    刺州壩修好以後,賀元闌便將黃翁的圖紙給留了下來,又取出原本地圖紙兩相對比,一並讓湛琢交給了徐旻。朝中近些年堤壩垮塌,水災洪澇之地可不止刺州,想起此行在雷浚手中的波折,一則材料問題,二則便是這圖紙,偷工減料加上圖紙本就有貓膩,能維持個幾年都已是幸事,如今南方雨災,還不知多少百姓受著洪澇之苦,一想起刺州城裏那些僅剩地老弱婦孺,年輕人背井離鄉,剩下的人為了防洪防澇,煞費苦心地將房子都給建成了那副模樣,不由得心酸。


    如今他一發問,徐太傅便立時想起此事,點頭道:“此事確有蹊蹺,老夫正著人搜集證據,等有進展自會告訴你。”


    賀元闌這才稍稍放心,聊完了正事,徐太傅這便告辭走了,賀元闌想留他吃飯,卻也被他婉拒,他素來兩袖清風,除卻正事便也不願多留。


    賀元闌隻好送他到門口,轉身時蕭瑾瑤這才問道:“怎的不將那鐵礦的事一並說了?”


    “說了你的兵器還要不要了?”賀元闌點了點她的額頭,蕭瑾瑤臉一紅,含糊道:“這是兩碼事,一個火藥一個鐵礦,這還不夠那賀元琅喝上一壺?”


    “此事不急,證據不足,也傷不了對方根本,先放著吧。”賀元闌道。


    見蕭瑾瑤仍是副迷迷糊糊地模樣,揪了下她的臉蛋道:“不是說餓了,還不趕緊去吃飯!”


    -


    下學回家,小崽子一聽說多日不見的大哥哥還有鶯娘姐姐都回來了,激動得書袋一甩,這就湊到他們麵前去撒嬌膩歪。


    彼時賀元闌正在書房交代湛琢湛瑜去調查那火藥一事,拾硯這一歸位,王府內務自不需他們再去操持,小虎風風火火地闖進來,瞧見他們爭議事,便乖乖坐在一旁等著,隻那倆眼珠子溜溜轉著往他們身上掃,蕭瑾瑤被他那副直勾勾地目光盯得好笑,輕咳一聲道:“陳清玨!”


    小虎條件反射似的立時站起:“到!”


    就那副如鬆地站姿,一臉認真地模樣,教蕭瑾瑤看得哈哈直樂,心道這上了學堂就是不一樣了,將他這個成日瘋玩的熊崽子,都給訓成了聽話的狗。果真不錯,蕭瑾瑤心道。


    賀元闌自也注意到小崽子跟脫胎換骨了似的,略一抬手,他們便起身離去,召小虎到近前,細細打量著他,蕭瑾瑤調笑道:“還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咱家的小清玨,如今都長大了,可見你先生功不可沒!”


    說著抬手勾了勾他的鼻梁,小崽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上去就抱著她的臉香了一口,看得賀元闌微微蹙眉,而後便又覺臉上一滑,小虎便又不偏不倚地也給他香了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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