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肅王的別莊時,倆人俱已是肚滾溜圓,賀元闌本不想吃的,架不住蕭瑾瑤一直往他嘴裏投喂。


    才剛下車,便見莊子門前已有人候著,瞧他這扮相,似是個管家。


    見到來人,便立時上前行禮迎道:“王爺可算是到了,咱們王爺可是等您多時了……酒食如今已備好,王爺請跟小人來。”


    說著便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引路,蕭瑾瑤推著賀元闌小聲吐槽道:“都吃了一路了,你還吃得下麽?”


    賀元闌抬眸望她一眼,淡聲道:“不過是場鴻門宴罷了,待會你自收斂些,莫要衝動。”


    蕭瑾瑤被他像個孩子似的叮囑,不免有些不滿道:“你就把心放肚子裏吧,我還能跟他打一架不成?”


    賀元闌抬頭看了她一眼,顯然是有些不相信她,氣得她將手一鬆,桂影連忙又跑去結過,小聲埋怨道:“我說兩位祖宗,能不能不吵架了,你們瞧,那頭都有人看著呢!”


    他們走的是條石橋,通往湖中間那座湖心亭,上頭早已坐滿了好些個世家公子,沙場少將,俱是肅王那一脈的,如今一瞧這來人竟是禛王,不免互相對視幾眼而後詢問似的望向肅王。


    隻見那賀元琅低聲道:“人是本王請的。”


    如此眾人便隻好收斂著平素散漫地脾性,恭敬地起身上前迎人。


    “臣等見過禛王殿下。”


    賀元闌皮笑肉不笑地擺了擺手。


    “諸位多禮了,既都是皇兄宴請的貴客,隨意些便是。”說完又同禛王見禮,對方自是盛情將他請至上座。


    宴席開始,便是觥籌交錯,絲竹管弦,不多時竟又來了十數位身姿婀娜的舞姬,俱是輕紗水袖,薄如蟬翼,青絲披灑在身前,露出那隱隱可見地玉脯,輕柔曼妙的舞姿中,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濃濃魅意,仿佛一隻隻小野獸,在使勁渾身解數想將人心肝都勾了去。


    眾人一見,便立時來了興致,一雙眼直勾勾盯著那台上人,似是再無他物似的。


    其實便包括蕭瑾瑤。


    桂影早就羞得垂下眸子,眼睛盯著鞋麵有些不知所措,才剛跟蕭瑾瑤說些話緩解下尷尬,結果一偏頭便見那位姐姐一雙眼跟粘住了人家似的,目光簡直掰都掰扯不開。


    賀元闌似也注意到她這副模樣,輕咳一聲試圖喚回她的注意力,蕭瑾瑤聞聲怏怏地低頭,沒隔兩秒,就又抬頭看上了。


    這邊的動靜賀元琅自是盡收眼底,輕笑著舉杯走近出聲道:“怎麽,姑娘看得可還喜歡?”


    蕭瑾瑤聞言一愣,轉過頭來,這便和這位肅王直直對視上了。


    他劍眉星目,五官硬朗,瞧著不似那些個公子王孫般孱弱,竟還頗有些英武不凡的意思。他身量挺拔,比蕭瑾瑤高了一個頭都不止,站得近了,便無端有些壓迫感襲來,短短幾秒,蕭瑾瑤便反應過來,忙想伏身跪下,便又如上次一般,被對方牢牢扶住了手臂。


    那種奇怪的趕緊便更甚了。


    賀元闌臉色立時一黑,冷聲道:“皇兄請自重。”


    賀元琅不甘示弱地睨了他一眼,卻並不鬆手,仰起唇角對蕭瑾瑤笑道:“鶯娘姑娘可還記得本王?”


    這話問得有些莫名其妙,蕭瑾瑤轉了轉眼珠子,謹慎道:“回王爺,自是記得的,咱們昨日不是才在宮中見過麽?”


    賀元琅笑了一下:“姑娘好記性。”


    說著親自倒了杯酒遞了過去,笑著道:“姑娘可願賞臉與本王喝上一杯?”


    不待蕭瑾瑤開口,賀元闌便坐不住了,厲聲道:“皇兄這是何意!”


    他聲音不小,整個亭中似是都聽見了這邊的聲響,當時便有幾個副將聞聲將手按向腰間,似是隻要賀元琅一聲令下,他們便會立時出手。


    蕭瑾瑤餘光掃向他們,眉間一動,下意識望向輪椅下邊,走前她就擔心出事,特意著湛瑜幫著尋了把鋼刀過來,如今估算著在座的身手,思忖著現在動手的勝算。


    就在眾人心懷各異的同時,賀元琅卻輕笑了一聲,開口道:“皇弟這說的哪兒的話,本王不過是瞧著鶯娘姑娘麵善,像個舊識,同她喝上一杯罷了,皇弟這般緊張未免有些太過緊張了。”


    說著一招手,眾人舞姬便躬身聽命,便見賀元琅出聲道:“過來幾個給禛王倒酒,餘人自去尋位置坐下。”


    話音一落,諸位舞姬自是聽命行事,不多時,便見四位貌若桃李的姑娘們俯身過來替賀元闌斟酒,她們穿的輕薄,隻一低頭便能瞧見薄紗下的玉.肉,賀元闌卻看不都看,眼神隻凝在蕭瑾瑤手臂上,那裏賀元琅正仍未鬆手地握著。


    他麵色一沉,抬眸望向對方。


    “皇兄,鶯娘是本王的人。”


    賀元琅掃了他一眼,淡淡道:“本王知道。”


    “那你還不快鬆手!”他低吼一聲掌間用力,便將鶯娘往自己身邊拉扯。


    而另一頭賀元琅卻始終緊拽著她的右臂不肯鬆手,蕭瑾瑤被這二人扯得脾氣都壓不住了,雙手用力一攪也不管對方有多大力氣生生將自己的胳膊抽回。


    賀元琅感受到那股大力,眉間一蹙。


    “不就是喝個酒麽!喝,我跟你喝!”說著低頭掃向他手中的小杯盞,一把拂開,嫌棄道,“拿這破杯子算什麽,要拿就拿大碗來!”


    賀元琅望著她的模樣一時有些疑惑,眾人更是被她這個小小侍婢的做派給驚到,膽敢在王爺麵前不自稱奴婢,還敢說話這般囂張,簡直是放肆。


    眾人靜默著等待王爺發作,卻見賀元琅默了會卻又笑出聲來。


    “鶯娘果然豪爽,是本王欠考慮了。來人,上大碗!”


    此話一出,在座皆是驚了,看向蕭瑾瑤的目光都難掩好奇之意。


    賀元闌早已麵沉如水,蕭瑾瑤與他相處了這麽久自是知曉他如今已是真的動怒了,忙俯身過去寬慰道:“別擔心,看我怎麽喝死他!”


    雖則她竭力壓低吐息,奈何賀元琅耳力超脫常人,聞言滿不在乎地挑了下眉佯作不知,饒有興趣地看向他這位皇弟。


    便見賀元闌麵色不虞地與蕭瑾瑤對視著良久,最終還是向對方妥協。


    蕭瑾瑤笑嘻嘻地拍著他的肩膀,又讓桂影照顧好他,自己便徑直走到賀元琅桌前坐下,揚起眉道:“說吧,怎麽喝?”


    賀元琅彎唇道:“都聽你的。”


    蕭瑾瑤略一思索,複而勾起笑意:“投壺會不會?”


    此話一說,眾人忍不住在心中嗤笑,敢跟王爺玩這個,這姑娘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


    蕭瑾瑤自是聽到了他們的竊竊私語,心下啐道,老虎又如何,姐姐是武鬆!


    賀元琅眉眼帶笑地著人去布置,不多時一支青銅嵌玉的鏤雕投壺被抬了上來,托盤上也呈了數十支銅箭,後綴修剪得當的孔雀翎,在光照下熠熠生輝,蕭瑾瑤隨手取了一支顛了顛重量,喃喃道:“花裏胡哨。”


    這話被賀元琅聽到,倒也不惱,隻輕笑道:“準備得倉促,姑娘莫見怪。”


    蕭瑾瑤拿銅箭在指節上隨手把玩著,偏頭笑道:“怎麽個比法?”


    不待賀元琅出聲,席間便有人出聲回道:“一人十二支箭,以籌數多者為勝,投中便是兩籌,貫耳中四籌,雙耳中六籌,倚杆十籌,橫耳十籌,橫壺十籌,倒耳十籌,倒中也是十籌。”


    “哦?”蕭瑾瑤挑了挑眉,抱臂沉思著,對方見她似是連規矩都不懂,難免嗤笑起來,蕭瑾瑤倒也渾不在意,思忖了下便又道,“投中便算麽?若是後手將前者的倚杆打掉又算如何?”


    對方瞧她這副口出狂言的模樣,難免譏笑出聲道:“您若是有那個本事毀杆自不算數唄。”


    “這樣啊,”蕭瑾瑤勾唇一笑,側身點了十二支箭,抱在手中,而後微微側身出聲道,“還請王爺率先打個樣。”


    眾人又是一陣嗤笑,賀元琅見狀隨手撚了支箭瞄都不瞄就直接丟了出去,隻聽得咣當一聲輕響,便見那柄銅箭輕飄飄落入壺中,眾人一陣叫好,賀元琅溫和地回身笑道:“可會了?”


    蕭瑾瑤並不言語,將箭隨意丟到地上,左右手一邊取了兩支,走到那規定處站好,兩眼微眯著瞄向前方,便聽見有人笑道:“這還未學會走路便就惦記著跑了,也太狂妄了些。”


    她那副抬手要投不投的模樣,看得桂影都替她擔心,小聲道:“鶯娘姐姐這是會不會呀,一下子拿那麽多箭,沒投中可是要罰酒的。”


    賀元闌倒是麵色不顯,隻凝視著蕭瑾瑤的一舉一動,在瞧見她唇角那副若有似無的笑意時,便終是放下心來。


    忽然,隻見蕭瑾瑤眼睛閉了閉,再睜眼時,雙手齊發,隻聽得錚錚錚錚四聲連響,雙耳中便各插兩支,周遭看客的眼睛都直了,剛才嘲諷那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顫聲道:“這……四箭同發,竟還都投中了,這怎麽可能?”


    蕭瑾瑤這才勾起了唇角,快意地望向那人哂笑道:“我跑得怎麽樣?”


    那人氣悶地捏緊了酒杯,蕭瑾瑤挑了挑眉便又道:“還請王爺繼續。”


    賀元琅饒有興趣地望了她一眼,竟也取了四支箭出來,輕輕抬手,四箭便如方才一般,皆中雙耳,隻是——是倒著的。


    那人便又雄赳赳氣昂昂地朗聲大笑,比自己娶媳婦那日還要開懷地道:“四箭入倒耳,四十籌!還是王爺厲害!”


    於是人群中又是一邊倒地開始喝彩,蕭瑾瑤掃了眼那被插滿的雙耳,再想秀一波卻也有心無力,隻好退而求其次地捏了一把銅箭,隨手一丟,便見那箭尾的孔雀翎似是開花一般盤旋在壺口,卻箭身無一沉入底部。


    桂影開心地哇了一聲道:“鶯娘姐姐可真厲害,五箭竟全部倚杆了!”


    這才剛開心了兩秒的眾人便又沉默了下去,瞧著眼前這個女子難免心下有些詫異。


    賀元琅輕笑著指了指她的炫技,揚唇道:“竟不知姑娘這般厲害,本王佩服。”


    蕭瑾瑤客套地回聲道:“王爺也不賴。”


    賀元琅笑笑,隻好取了餘下的箭,站在位置上思忖了一會,狀似猶豫地開口道:“如今姑娘六十二籌,本王四十二籌,你餘五箭本王餘七箭,即便是本王盡數倒中,以姑娘的身後,這場怕是也得平局……”


    說到此處,蕭瑾瑤似是猜出他的意圖,攤攤手道:“無妨,王爺隨意。”


    賀元琅輕笑了一下作了個不好意思的表情,將餘下七支箭隨手一擲,隻聽得幾道連聲碎響,七支銅箭倒中壺口,連帶著蕭瑾瑤倚杆的五箭也被盡數打落壺中,如今場麵局勢扭轉,蕭瑾瑤的五十籌便化為十籌,即便她餘下五箭皆中,總數上也是輸了。


    眾人懸著地一顆心才終於放下,調笑道:“還是咱們王爺更勝一籌啊,小姑娘,你輸定了。”


    桂影亦是眉頭緊蹙著,望著桌上那隻海碗,忍不住替她擔憂。


    蕭瑾瑤掃向這場中一張張看戲的臉,擰著眉不悅道:“誰說我就輸定了?”


    那人見她似是還摸不清局勢,便佯作好心地替她分析起來,蕭瑾瑤見他這副油膩膩的模樣,不由得轉頭望向賀元闌洗眼睛,順道眨了眨眼。


    她那一雙桃花眼形狀極好,被那粼粼波光一照,似是萬千星光盡數融在她眼裏,賀元闌一時看得怔住。


    賀元琅瞧著二人的互動似是有些不悅,輕咳一聲打斷道:“怎麽?皇弟可是要替鶯娘姑娘喝酒?”


    賀元闌聞言便又切換回那淡漠的模樣,出聲道:“自是本王之幸。”


    賀元琅冷笑一聲,二人對視間似有火花碰撞。


    蕭瑾瑤莫名被人搶了風頭,這可就不樂意了,倏地揚聲道:“誰說我就輸定了,我要是贏了,你,你們,都給我喝酒!”


    說完連回話都懶得聽,抄起地上的五隻銅箭,抬手便望壺口上扔,不過既不是倒中也不是倚杆,那隻箭出手力道極足,隻聽得咚地一聲極大的脆響,銅箭重重擊中壺口,壺身一搖,竟有傾倒之勢!


    眾人見狀終是心下明了,原來這丫頭竟是想將壺給打倒如此便再不作數了,怎可讓她得逞!


    那人趕緊出聲道:“壺身倒地乃是違規,姑娘這樣做可是要罰酒的!”


    蕭瑾瑤忙著手頭夥計,卻還抽得出空回應道:“那我不讓它倒地不就得了。”


    “這怎麽可能?”


    蕭瑾瑤哂笑:“那便擦亮你的眼睛!”


    說完間手下一動,第二支銅箭大力摜出,擊在那同一個位置上去,隻見那壺中連中連個暴擊終是再扛不住,向身後重重倒去,連帶著身上的銅箭亦是盡數後傾,眼瞧著就要連壺帶箭一齊落地,眾人露出得逞的笑意,蕭瑾瑤頓時連連出手兩箭,一箭將那壺身落地前堪堪墊住,隻見那壺中銅箭盡數倒出,另一箭隨即便立時自相反的方向追出。


    電光火石之間,便見那銅壺臨到落地,竟又神奇地趔了回來,壺身淩亂地前後搖晃幾下,竟當真又穩穩地落回地麵。


    莫說是眾人,便是賀元琅都被她這頓操作給看得滯住,便見蕭瑾瑤壞笑著與他擦身而後,手下輕輕一抬,咣地一聲,銅箭正中壺口。


    “兩籌,我贏了。”


    全場靜得落針可聞,那副手還想開口,被賀元琅一記眼神鎮住。


    蕭瑾瑤囂張地與賀元琅對視,所有人的眼神也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滿意地勾起唇角。


    良久之後,隻見偌大的亭中響起一串單薄的鼓掌,賀元琅回身走到桌前,端起那隻海碗,朗聲笑道:“好!今日能見姑娘這般奇才,本王佩服,此局本王輸得心服口服!”


    說著便徑直往口中倒酒,蕭瑾瑤看得滿意了旋身望向其他人,都不消她開口,這些人便也心領神會地端起罰酒一幹二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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