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風吹散積雲,雲破日出。


    蘇知知用力地一擲,銀槍在日光下劃出一道弧線。


    寧安見到蘇知知投出銀槍的那一刻,她身體幾乎是本能躍起,去接住空中的銀槍。


    是她的槍!


    寧安破涕為笑。


    她手握長槍,周身氣勢陡然淩厲。


    對麵幾個漢子看見一群人騎馬衝下來也嚇了一跳,以為是馬賊來了。


    又見眼前這臉上有疤的醜丫頭接了槍後變得更加凶神惡煞。


    他們見情勢不對,想趕緊抓走豆子就跑。


    “讓你們嚐嚐我這銀槍!”


    寧安果斷出槍,槍如銀蛇吐信,直接挑翻一個漢子,而後順勢橫掃,正撞在其餘幾人的腰眼上。


    幾人隻覺得腰後一痛,身子失去重心,重重地摔進土裏。


    “好!”蘇知知大聲喝彩。


    伍瑛娘騎在前麵,雖未說話但眼中頗有讚許之色。


    師兄教的徒弟不錯。


    師兄當年隻跟師父學了七成的伍家七絕槍,卻能帶出一個槍法準頭這麽好的徒弟,實屬難得。


    蘇知知座下的馬也正好衝到了寧安麵前。


    她從馬上跳下來,激動地和寧安抱在一起。


    “知知!”


    “寧安!”


    兩個人抱得緊,就差把對方勒得喘不過氣來了。


    在旁邊的豆子被接二連三的變故驚得目瞪口呆,連哭都忘記了。


    她緩了一會兒,才咽著口水問:


    “你們究竟是誰?”


    有疑惑的不止豆子,還有全村的村民。


    蘇知知一行人騎馬衝下來的勢頭那麽足,所有村民們都被震懾住了。


    尤其是看見寧安方才拿著銀槍打鬥時,他們以為自己村子被賊人踩點了,等會兒就要遭殃了。


    就在他們打算逃跑時,伍瑛娘立於馬上,從身側的包袱裏掏出銀子來:


    “各位莫誤會,我們黑山府是來向各位買鹽的。”


    此話一出,眾人臉色都變了,眼神都飄向角落裏的鹽監。


    那鹽監也有點害怕,強打氣勢地回了一句:


    “你們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敢來買私鹽,你們不要腦袋了?!”


    秋錦玉兩腳一點,眨眼間便飛身至鹽監身邊,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


    “你這腦袋不太靈光,倒是可以不要了。”


    鹽監趕緊抱住腦袋了,失了平日的威風。


    倪天機過去把鹽監拎起來:


    “勞煩你帶著我們去見見鹽池使,我們要去鹽庫走一趟。”


    秋錦玉對伍瑛娘說:“瑛娘,鹽庫那邊交給我們。”


    村民們眼睜睜地看著秋錦玉和倪天機把鹽監拎上馬背,絕塵而去。


    伍瑛娘對村民們露出盡量和善的微笑:


    “買鹽的事情,我同各位談談。”


    伍瑛娘等人去了村長家。


    而蘇知知則和寧安一起把豆子送回家。


    “寧安,我沒想到你居然在這裏,秦家四處找你沒找到呢。”蘇知知說了自己一路來的經曆。


    寧安:“我來這裏也是意外,還好遇到豆子把我帶回了,豆子幫了大忙。”


    豆子聽得臉紅:


    “我、我沒幫什麽……”


    豆子止不住地看蘇知知和寧安,覺得她們像天上落下的天兵神將一樣。


    她撥弄著兩隻指頭:“你們都很厲害,我不會什麽,我沒幫上什麽。”


    蘇知知從茅草屋的門外看見湖邊的鹽池,很佩服地說:


    “你們村的人也很厲害,你們會產鹽。鹽是很重要的物資,沒有你們產鹽的話,那大家都沒法吃飯了。”


    寧安問:“知知,你們剛才說是來買鹽的,你們會花多少錢買?這些村民產鹽很辛苦的,你們能不能比官府給的高一點……”


    寧安沒做過談價的事,也不繞彎子。


    蘇知知明白寧安的意思。


    她小時候在黑匪山,記得村民們做事也是很辛苦的。


    不過在整個黑山鄉,辛苦的付出是有回報的,不管種地、打獵還是製墨裁衣,大家都有所收獲。


    所以他們的房子都越來越結實,路越來越平坦。


    鹽有暴利,產出的鹽不愁銷,可蘇知知看見鹽戶的村子卻這麽貧窮簡陋。鹽戶們穿著滿身是補丁的衣裳。


    她知道村民們如果過得富足的話,就算不介意住哪裏穿什麽,至少家裏的米缸是滿的。


    可是蘇知知剛進茅草屋的時候就注意到,屋裏隻有一個米缸,很小的米缸。


    蘇知知問豆子:“官府買鹽給你們多少錢?私鹽販買鹽給多少?”


    豆子對蘇知知還有些陌生,不太敢說,看見寧安給她安撫的眼神後,她才說:


    “官府買鹽十文一鬥,私鹽販……我沒敢賣過,但是我聽有人說,他們收鹽二十文一鬥。”


    蘇知知原先也不太了解官鹽和私鹽的價格,這次跟著村民們來解州鹽田,路上才了解:


    “官鹽一百二十文一鬥,私鹽則八九十文一鬥。”


    寧安想到禮和殿的畫麵時,蘇知知也想到了小時候的事情。


    她記得明德書院的李韶兒兄妹,他們是潯州長史的孩子,潯州長史因私鹽獲罪。


    後來蘇知知才知道,潯州長史私下藏了一個地窖的金銀,都是販私鹽的利潤。


    鹽戶們做著最辛苦的事情,拿最少的錢。


    蘇知知說:“這次買鹽是很大的事情,不是我一句話說了算的,不過我想我娘他們會給出比較公平的價格。”


    同一時刻,村長家。


    村長家也是幾間茅草屋。


    村長家的茅草屋更大,屋子上的一排排的茅草紮得更緊實。


    但村長家的米缸,也很小。


    眼下,很多村民都擠在村長家屋內,屋內擠不下的就站在院子裏聽著。


    屋內傳出老徐激昂的聲音:


    “看看這過的是什麽日子!憑什麽要讓那幫狗官奸臣喝我們的血,吃我們的肉!”


    “憑什麽讓他們拿著我們的鹽賺大錢,隻讓我們喝西北風?”


    “憑什麽我們不能用自己曬的鹽過上好日子?為什麽要讓他們賺差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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