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蘇知知也察覺有些不對勁了——


    那就是,今日書院的飯菜太香了!


    香得她閉眼聞著味都能找到夥房。


    夥房裏平時打飯的是張伯和一個婦人,今日張伯還在,婦人卻換成了一個老奶奶。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今日做的是糖醋肉,是蘇知知喜歡的菜。


    蘇知知排著隊,走到打飯的地方,新來的奶奶看見蘇知知就笑眯眯的:


    “小姑娘真討喜,來,奶奶給你多澆點肉汁。”


    蘇知知碗裏的飯菜都快堆成小山了,上麵還澆了濃稠鮮香的肉汁。


    蘇知知眼裏冒出星星,歡喜地抱著碗去吃飯。


    待到顧青檸和薛澈都端著碗過來了,他們一起動筷子。


    顧青檸咬了一口糖醋肉,驚歎:


    “書院夥房的手藝何時這麽好了?而且還放這麽紮實大塊的肉。”


    蘇知知一口菜一口飯地送進嘴裏:


    “對啊,就跟我們村裏做的似的。”


    薛澈聽見蘇知知這句話,眼睫眨了一下,腦中晃過一個猜想。


    接著聽蘇知知疑惑又欣喜地說:


    “咦,米飯下麵怎麽還埋了個蛋?”


    顧青檸和薛澈湊過去看,見油亮的米飯底下果然藏了一個圓圓的荷包蛋。


    金燦燦的,像個小太陽。


    顧青檸扒拉了一下自己碗裏:“嗯?沒有啊。”


    她碗裏米飯下麵還是米飯。


    蘇知知看向薛澈:“阿澈,你呢?”


    薛澈默不作聲地撥了一下自己碗裏的米飯,意料之中地也看見了個荷包蛋。


    他把上麵米飯一蓋,若無其事道:


    “沒有,隻有米飯,大概是你那碗不小心盛錯的。”


    顧青檸拍著小手:“知知運氣真好。”


    “我運氣一直很好的。”蘇知知不以為意,“這個蛋剛才被我戳破了,明天要是還運氣好,我就分給你們。”


    薛澈扭頭看了一眼打飯的奶奶,再一轉頭,又見到後廚走出一個扛著麻袋的背影。


    那虎背熊腰的體型,很像孔武……


    薛澈這才明白了伍瑛娘早上對他說的那句話。


    他將視線移回到碗裏的米飯上,好似沒由來地說了一句:


    “這段日子興許我們運氣都會很好。”


    薛澈說的沒錯。


    運氣真的都很好。


    蘇知知去水房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有燒好的熱水。


    她的髒衣服剛換下來,就碰見灑掃的大娘去洗衣服,順帶著把她的衣裳洗了。


    她看見池塘小荷露出尖角,想吃荷花糕了,過兩日早上就真的有荷花糕吃。


    這一日中午吃飯時,蘇知知發現他們三人碗裏的米飯底下都埋了個紅亮誘人的獅子頭。


    顧青檸大為震撼:“原來好運氣也是可以傳染的。”


    蘇知知美滋滋地嚼著肉圓:“當然呀。”


    薛澈:“……此事莫要張揚為好。”


    不遠處,打飯的秋奶奶看著知知吃得一臉滿足的樣子,覺得這趟真是來得值了。


    他們在黑匪山收到知知的信後,經過商議決定分出一小部分人下山來照顧蘇知知。


    為了掩人耳目,潛入書院,秋奶奶給他們都易了容,孔武也被拉過來到後廚幫工。


    大家這時候才想起來,秋奶奶最拿手的不是做菜,是做臉。


    當年她被全江湖賞金緝拿,能逃脫出來活到現在,全靠換臉手藝高!


    人的悲喜是不相同的,運氣也是如此。


    蘇知知運氣很好的時候,李韶兒的運氣則背到了家。


    李韶兒上次被蛇驚嚇過後,在家裏多休息了幾日,待到脖子上的傷痕完全看不出來才回到了書院。


    她回到生舍的第一日,還沒進門,就在門口摔了一跤。


    也不知灑掃的人用什麽擦的地,地上油光滑亮,人都站不住腳了。


    洗漱的時間,她讓人去水房取熱水,熱水卻總是剛好用光。


    去學堂的路上,樹上屋簷上突然就掉下來鳥屎和蟲子,每每正中她腦門。


    李韶兒實在受不了,她懷疑有人在背後詛咒她。


    她氣勢洶洶地去找蘇知知:


    “蘇知知,是不是你在後麵搗鬼?”


    蘇知知還以為李韶兒是在說她桌上畫的那隻大王八。


    “我沒搗鬼,我最多隻搗了隻王八。”


    李韶兒卻將蘇知知這反應當做承認了。


    周曉夢雖然被書院開除不能來了,但還有其他幾個跟在李韶兒身後的小狗腿。


    她們把蘇知知團團包圍在生舍院中的角落。


    李韶兒再也不想忍了。


    她爹可是潯州長史,就算她在書院把蘇知知打了,鄉野山民也不能拿她怎樣。


    “蘇知知,我今天就給你個教訓。”


    李韶兒咬牙切齒,連帶著上次被蛇驚嚇的賬也算到了蘇知知頭上。她指揮著旁人:


    “把她抓住,按她跪下來!”


    晚一步回到生舍的顧青檸見蘇知知被幾人包圍,寡不敵眾,她趕緊跑過去幫蘇知知:


    “知知!”


    可她身子實在瘦弱,還沒跑到蘇知知近前,就被一個微胖的同窗推倒在地。


    周圍圍觀的同窗越來越多,但沒人敢做出頭鳥,隻敢看著這一幕。


    “看什麽看?”


    李韶兒跋扈語氣裏帶著警告:“誰敢把今天的事情說出去,下一個就輪到誰!”


    她頭上有一朵簇新卻老式的鍍金珠花,在日頭下反射出刺目的光,灼得人不敢正眼相視。


    蘇知知躲開來抓自己的同窗,朝著李韶兒猛衝,一拳直接對準李韶兒的鼻子砸過去。


    “啊——”李韶兒殺豬般的慘叫幾乎要刺破耳膜。


    她捂著鼻子倒在地上,頭發散亂,花釵落地。


    手掌拿下來一看,掌心裏居然有鼻血。


    “你、你竟然敢打我……”李韶兒的震驚甚至超過了疼痛。


    其他人的瞳孔也猶如地動。


    蘇知知想從腰間抽鞭子,但是來書院上學沒帶,她就隨手在地上撿了一根長長的柳枝。


    奮力一甩,柳枝抽向對麵撲來的幾人,疼得對方哇哇大叫往後退。


    柳條脆弱,抽一下就折了。


    蘇知知索性扔了武器,瞄準機會,一腳踹一個。


    “怎麽不敢?你敢欺負我,來一個我打,來十個我也打!”


    蘇知知不會扯頭發扇巴掌那一套。


    她在山上隻見過人用拳頭、用腳、用刀、用劍。


    不輕易動手,一旦動手,那就要快準狠。


    “好,好啊,看你能打幾個!”李韶兒也是氣瘋了。


    幾個人從地上爬起來,同時向蘇知知衝過去。


    可還沒碰到蘇知知,就感覺膝蓋和腳踝好似被石子擊中一般,疼得直接跪下來。


    “啊——”


    “好疼!”


    於是,所有人眼睜睜看著李韶兒一行五人衝到蘇知知麵前——跪下?!!


    李韶兒:……?!


    顧青檸:……我嘞個老天爺啊


    “求饒也晚了。”


    蘇知知毫不手軟,一人給了一拳頭。


    李韶兒五人被打得眼冒金星,一個個開始嗚嗚地哭。


    都是七八歲的孩子,倒在地上哭看著挺可憐的。


    但在場卻屬實沒幾個同窗憐憫她們。


    在蘇知知來之前,李韶兒就是這樣對她們的。欺負得她們跪地哭,還要笑她們沒骨氣無用。


    “不許哭!”蘇知知板起小臉吼了一聲。


    李韶兒被嚇了一跳,眼淚都憋回去了。


    蘇知知拿著一根樹枝在手中晃。


    爹說過,對待敵人攻心為上。


    蘇知知清清嗓子:


    “看清楚了,如果你們有任何一個人再敢打我,就會像這根樹枝。”


    她啪地一聲輕鬆地將樹枝折成兩半。


    李韶兒身子一顫,逞強道:“我們不止一個人,我們人多,總有一天會——”


    “你們一群人反對我,知不知道是什麽下場?”蘇知知奪過了話頭。


    她這回撿起了一把樹枝,一捆合起來有手臂那麽粗。


    接著就見蘇知知手臂爆發力量,劈裏啪啦地將一整捆樹枝掰得稀碎,碎屑四處飛濺,迷亂人眼。


    全場寂靜一片。


    李韶兒身邊微胖的同窗帶著哭腔舉手:


    “會……會粉身碎骨。”


    長風拂起蘇知知發頂的紅繩。


    像長槍上的紅纓,像勝利的將軍。


    昭慶六年五月。


    蘇知知在明德書院以一敵五,一戰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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