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桃和小哥從沒吵過架。


    這大概和他們本身的性格有很大關係。


    紀初桃從小被作為繼承人培養,不僅會拿捏別人的情緒,也能非常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


    除了在小哥麵前的真正放鬆外,情緒大多時候對她來說隻是趁手的工具,通過這個工具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而小哥,本來就屬於性格比較寡淡沉默的類型,往往麵對初桃時才會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其餘時刻總是表情淡淡、清冷又漠然。


    他們倆在一起這麽多年,從沒有因為哪個問題解決不了而紅臉吵架。


    除此以外最重要的一點,倆人數年如一日的如膠似漆。


    用胖子的話說便是——電鋸都鋸不開,仿佛每一天都是熱戀。


    這點吳邪也非常佩服。


    他的爺奶、父母也都是自由戀愛,感情很好,饒是如此,生活中也少不了吵架拌嘴,甚至冷戰。


    怎麽能有夫妻一點都不紅臉呢?


    吳邪輕歎口氣,拄著下巴看不遠處花藤架下,靠在一起看手機的小桃子和小哥。


    不知看到了什麽,小桃子忽然撲哧一笑,小哥也視線一頓,輕勾了下嘴角。


    一瞬間,他好像又覺得兩人這樣的相處模式非常合理。


    不過吳邪還是耐不住探索心,在網絡上留下他的疑問。


    “夫妻相處之道”、“為什麽有的夫妻從來不吵架”、“愛情調查問卷”、“婚姻調查問卷”、“夫妻之間如何保持新鮮感”、“你的神人朋友”


    諸如此類的搜索關鍵詞加上他和胖子近期私下裏蛐蛐的小話讓大數據瞬間鎖定了吳邪。


    原本某音推薦的沙雕和古玩建築視頻被潛移默化換成了無數虐文小說和情感博主的心靈雞湯。


    “夫妻七年後,我終於死心離婚,開啟了新生活,可他卻紅了眼......”


    “從戀愛到結婚,顧xx終於掐斷了我最後一絲情誼,十八歲的他不知道三十歲的自己會這樣薄情寡義,三十歲的他也不明白為什麽十八歲的自己會滿腔熱血隻喜歡一個人......”


    “我懷孕三個月的時候,被老公親手送進了監獄,原來一切都是為了他的新歡......”


    最開始吳邪還能直接劃過去,根本看不進去一點。


    然而隨著越來越狗血的文案,越來越跌宕的劇情,他終於忍不住點開了其中一個。


    再然後......


    1.88,3.65,1.88,3.65......


    一筆又一筆小額紅包從他的微信發到另外一個微信——a小果找書(資源不免費)


    明明是千篇一律的劇情,摳腳都能知道的結果,但吳邪就是忍不住去看。


    怎麽就突然不愛了呢?


    為什麽會有這樣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人呢?難道從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嗎?


    尤其是那種恩愛到結婚,婚後卻變心的短文,吳邪不自覺就想代入身邊唯一的夫妻倆。


    連看了幾十篇以後,他甚至在想萬一小哥變心,他和胖子必須得判給小桃子,讓小哥一窮二白,啥都沒有!


    這樣一想,吳邪瞬間心事重重,連飯都少吃了幾碗。


    最先發現他眼神奇怪的是小哥。


    小哥不知道吳邪最近迷戀狗血虐文,隻覺得吳邪看他的眼神很怪。


    剛開始隻是氣憤,隨後逐漸變得失望、憤慨,最後變得憐憫、同情,像是他馬上要孤獨終老、永失所愛一樣。


    兄弟間吵架小哥自然無所謂他怎麽耍,但最後兩個可不行。


    所以在某一次又抓住吳邪投過來的氣憤目光時,小哥對他發出了一起爬山的邀請。


    碰巧公司有會議要開,紀初桃沒有時間和他們一起去,胖子也一早就被她攆去醫院體檢,於是搭伴上山的便隻有小哥和吳邪。


    倆人一路無話。


    小哥在前走得非常輕鬆,吳邪在後麵速度也不慢,並且隱隱有反超的趨勢。


    吭哧吭哧,一路卯著勁,最後竟然真比小哥快了一步,率先登上了山頂。


    站在山頂上的岩石,可以遠眺周圍崇山。


    山間雲霧繚繞,綠樹蔥蔥,頗具幾分神仙意境。


    近期縈繞在心頭的鬱氣一掃而空,吳邪臉色肉眼可見輕鬆起來,不自覺掛上幾絲笑意。


    小哥靠在山岩邊,眼底倒映著山間的雲海,同樣眉目舒展。


    兩人靜靜看了一會山頂的風景。


    隔了好半天,小哥主動開口。


    “這幾天為什麽一直看我。”


    他抬眸看向吳邪,眼中探尋之意明顯。


    後者一愣,下意識想否認,隨即又想起自己近期的疑惑,也忍不住開口詢問。


    “小哥,你這樣長久的生命,有沒有想過未來會愛上別人,就像現在對小桃子一樣。”


    吳邪的話讓小哥甚是詫異,並且直接表現在臉上。


    不過他沒打斷吳邪,而是靜靜聽著他繼續。


    “如果出現一個人,像小桃子一樣的美好,又會欺騙你,讓你誤會,讓你遷怒,讓你忘了曾經的承諾,你.......”


    “不會。”


    小哥沒再聽下去,直接輕聲回答。


    “沒有別人,我也看不到其他人。”


    答案在吳邪意料之中,但他被狗血文折磨得還是不放心。


    “萬一有啥東西把你腦子和智商都弄下線了呢,再來騙你,你不怕?”


    小哥掃他一眼,淡淡道。


    “怕。”


    “但心和直覺騙不了人。”


    生平可以篡改,記憶可以偽造,但唯一不能改變的是那些深入靈魂的感覺。


    “所有人在我眼裏都是一樣的,除了她。”


    小哥不是沒有失憶過。


    他曾在失魂症中一次又一次忘記和初桃的相遇,可每當再見到那張仿佛刻進心底的臉,他都會不由自主去靠近。


    視線拉遠,群山之巔盡在眼底。


    小哥放鬆身體,倚靠在岩石上,低醇的聲音似雪花飄揚。


    “而且是我自私斬斷了初桃所有選擇其他的可能,將她留在這個世界、抓在身邊,不能放手的人,是我。”


    小哥從沒有說過,他的腦海中存在兩份記憶。


    一份是他孤獨一人直到遇見初桃。


    另一份是初桃義無反顧,從年幼時陪伴他到他們相遇的那年。


    小哥沒有忘記自己曾經的孤獨,所以他更加悸動於初桃的出現。


    這是他與世界唯一的聯係,也是他不願意放手的奢望。


    “……小哥你別多想,我就是最近看狗血小說看得太多了,一時間有些沒轉過彎來,本來我也不覺得你會變心。”


    吳邪這是真真的心裏話。


    小哥不是那些狗血文的男主,小桃子也並非忍氣吞聲軟弱可欺的女主,那些狗血文章的內容帶入到他們倆人身上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生活就是一盆複雜一點的狗血,我隻是不能理解,為什麽真的有人從兩情相悅到兩看相厭,難道都是假的嗎?到底是什麽原因能讓好好的人變成這樣。”


    吳邪是有些理想主義的。


    他沒談過戀愛,但他覺得真愛就是要像飛蛾撲火一樣付出一切。


    可現實似乎總是蘭因絮果。


    小哥麵色不變,輕輕搖了搖頭。


    “愛是真的,尋求新鮮和刺激時想要快感也是真的。”


    人本就不是長情的動物,人性自私易變,這是基因裏的天性和本能。


    他活得久,見過太多的人和事,人隻有在沒有選擇的時候才最忠誠。


    這種觀點自然不能代表所有人,但小哥覺得世界上大部分人是這樣的。


    吳邪發愣,撓了下腦袋,疑惑。


    “那豈不是所有人都逃不過這種結局?”


    小哥看向他,似乎笑了一下。


    “人和動物最大的不同是人可以規範自己的行為,這種假設沒有意義,如果有足夠的耐心和責任感,你說的情況不會出現。”


    愛是不清醒的,是自私和排他,是占有和侵略,無法分開也不能融入第三個人。


    愛也是極度包容的,是心疼和付出,是常覺虧欠和保護克製,張開雙手、天高任鳥飛。


    他愛初桃。


    愛她的高傲嬌氣,也愛她的脆弱無助。


    愛她清淡堅韌的目光,也愛她朦朧垂淚的雙眼。


    世界上不會有第二個紀初桃,也不會再有一個像他的張起靈。


    他希望永遠張開雙手,初桃願意永遠停留在他的掌心。


    他們兩個已經像村屋裏的山茶樹,是要一直糾纏生長在一起的。


    小哥不會對未來做任何假設,因為他能接受的所有最壞可能已經在很多年前的青銅門裏見過。


    “以後少看這種讀物。”


    不是什麽好東西,差點把吳邪的腦子都看壞了。


    小哥心中所想,吳邪自然不知。


    他隻覺得自己恍然大悟、茅塞頓開。


    他一個單身狗沒事兒想那麽多幹嘛,不如學學小哥哄小桃子的方法,未來找對象沒準還能用上!


    一趟爬山之行,吳邪幾天的心結被小哥兩三句話開解。


    兩人又在山頂逗留一會兒,臨近中午山間雲霧都散了以後才下山。


    還沒進院門,鼻尖就鑽入一股辛辣霸道的香氣,同時還有少女不斷的噴嚏聲。


    小哥三步並作兩步,直接闖進院子內的廚房,看到初桃正圍著圍裙,戴著口罩不斷翻炒鐵鍋內火紅的辣椒和油炸雞丁。


    明媚的桃花眼此刻含著一汪清淚,眼角透紅。


    發現門口站著的人時,少女眼神一亮,但下一秒,鼻子一酸,她忍不住又側過頭,打了一個噴嚏。


    頭還沒轉回來,手中鍋鏟便一輕,人也被一隻大手從廚房推出去。


    院內的空氣比廚房清新得多。


    紀初桃也沒逞強,和吳邪打過招呼後便進屋去洗了臉和手。


    出來時,小哥已經將炒好的辣子雞端到桌子上,除此以外,桌上還有她剛剛切好的牛肉和涼拌菜。


    吳邪拿著碗筷,邊走邊張望。


    “小桃子,怎麽今天你做飯,胖子呢?”


    “他打電話說遇到了一個朋友,今天在鎮上吃,讓我們湊合一頓,正好村裏胡阿婆送來了一些幹辣椒,說用來炒雞很香,我就殺了隻雞。”


    他們幾個也不是每天都讓胖子做飯,偶爾紀初桃和小哥也會主廚。


    “不過我沒想到這麽辣,下鍋後我就一直在打噴嚏。”


    紀初桃想起來還覺得鼻子酸酸的,為了預防她還提前戴上了一層厚實口罩,可惜一點用都沒有。


    “下次等我來炒。”小哥低聲道。


    順便拉著初桃坐在他身邊,還抬手摸摸老婆的頭發,將盛好的米飯放在她麵前。


    這是在心疼她,紀初桃自然不會反駁,彎著眼靠在小哥身上撒嬌。


    “嗯,但是那個辣椒真的好辣,辣得我眼睛都流淚了。”


    小哥放下筷子,按住她的小臉,靠近她眼睛位置輕輕吹了幾下。


    “還難受嗎?”


    少女乖乖搖頭,臉蛋兒貼在小哥胳膊上,聲音甜嗲嗲的。


    “不難受啦。”


    在一邊旁觀全程的吳邪:膩歪吧,誰能膩歪過你們倆啊!


    胖子到晚上還沒有回來,小哥拿了足浴桶到浴室接熱水,院子裏就剩吳邪和紀初桃兩人。


    想起早上他問過小哥的問題,吳邪又來了勁,提問的話筒重新對準小桃子。


    身後回來想拿吳邪水盆的小哥腳步一頓,靜靜站在客廳沒有再往前一步。


    少女表情和上午的小哥一樣詫異,下一瞬噗嗤一笑。


    “當然不會,你怎麽還關注這個。”


    無論是在從前的世界,還是這個世界,她感興趣的始終隻有張起靈一個人。


    縱然生命無限,她卻也隻想在張起靈身邊度過。


    紀初桃小臉揚起清麗的笑容,指尖輕輕叩了叩躺椅扶手,語氣是吳邪形容不出的篤定。


    “不管張起靈變成什麽樣子、去了哪裏,我都會認出他、找到他。”


    “哪怕失憶的是我,隻要看到他,我的心也會無條件偏向他。”


    她的心,永遠隻會偏向一處。


    小哥站在客廳中,如同雕塑一般,深邃黑眸中的清冷淡然消散,隻剩一片柔和。


    他轉身去拎放滿水的浴桶,出來分給吳邪一半。


    還想再進去時被紀初桃拉住,仰著小臉軟和撒嬌。


    “老公我們泡一個桶就可以啦,不要再去打水了。”


    “好。”


    小哥眼底略過一絲笑,順勢在老婆身邊坐下,讓她踩著自己的腳背。


    吳邪覺得自己這個電燈泡簡直又大又亮,但他亮得非常開心。


    他含笑看著兩人靠在一起、牽著手看雨村夜晚繁星滿天的模樣,忽然想起最近網上非常火的一句話,或許也是小哥和小桃子彼此心中對對方的寫照。


    我見眾生皆草木,唯有見你是青山。


    即便小桃子是天空中一隻自由翱翔的鷹,可以飛往世界上的任何地方,最後卻也隻想盤旋在小哥這座雪山,永遠落在他的山巔之上。


    吳邪羨慕,但是他不說。


    不過他要按著小哥和小桃子的頭,親!!!給爺親!!!


    趕緊生兩個娃給他和胖子養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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