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鐵盤一路向下,眾人很快就到達另一處山洞。


    周圍仍舊一片黑暗,不過仔細檢查過便能發現,這裏岩壁上的綠色線條已經明顯消失大半。


    山洞的溫度偏低,久不見生人,這裏幾乎沒有一點活物氣息。


    沿著山洞通路繼續向深處走,一眾人終於抵達一處明顯是封門的地方。


    看著年限久遠的第一道封石,紀初桃眼中閃過一抹奇異的光。


    封石四方周正,上麵覆蓋了一層黑褐色的沙土。


    想到這東西是什麽,少女眼波流轉,攔住小哥想上前的腳步。


    唇角勾起狡黠的笑,一本正經喊了一聲。


    “胖子,你看看那是什麽?底下好像有東西。”


    胖子絲毫沒有懷疑小天仙兒的“良苦用心”,直接捏了一點下來,湊到鼻子前聞了聞。


    黑色沙土已經幹涸多年,像餅幹似的一碰都掉渣,胖子鼻子還不像警犬那樣靈,什麽味道都沒聞到。


    不由疑惑。


    “小天仙兒,這是什麽東西啊?”


    紀初桃沒說話,抿著唇偷笑,反倒是小哥看了他一眼,語氣帶上一絲笑意,慢吞吞回答。


    “馬糞。”


    “……啊?馬糞?!”


    胖子瞬間像被燙了一樣把手上捏著的“土”甩開,嫌棄地在身上蹭著手指。


    “小哥,你家也忒不講究了啊,咋用馬糞糊門呢。”


    看到少女樂開花的模樣,胖子恍然大悟。


    “好啊你,小天仙兒,你這丫頭學壞了,你肯定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才讓我來摸的是吧?”


    紀初桃笑而不答,招手讓不敢多說話的“霍秀秀”過來。


    “姐……紀小姐……”


    “霍秀秀”躊躇上前,臉上表情有些尷尬。


    她一過來,胖子立刻想起剛剛小天仙兒說的,什麽真正的霍秀秀下來,趕緊問道。


    “小天仙兒,你在上麵說的話是什麽意思,這人不是霍秀秀?”


    紀初桃點點頭,也沒多在意,掃了一眼“霍秀秀”的臉。


    “應該是老太婆給霍秀秀安排的替身,這個問題不大。”


    話音一頓,手指指向不遠處的覆蓋滿馬糞的封門。


    “現在,讓你帶來的人把封石清理幹淨,這是第一道入門機關,不想死的話就隻清理馬糞,不要觸碰封石本身。”


    紀初桃的冷心冷情在上麵已經體現地淋漓盡致,此刻霍家夥計就是心裏憤怒也不敢表現。


    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他們隻有低頭的份兒。


    十幾分鍾後,馬糞盡數清理幹淨,顯露出後麵真正的封石模樣來。


    “小哥,原來這才是你們張家的大門啊!”


    胖子感歎一聲。


    雖然沒有確切線索,但張家樓和小哥關係匪淺是肯定的,他早把這當小哥家了。


    清理幹淨,眾人才看見這其實是一個完整的巨大封石。


    封石上麵全是一塊塊雕刻了圖案的浮雕石,每一塊都是可以按下去的,上麵雕篆的圖案也各不相同。


    左上角是一隻完整的浮雕動物——“犼”,右邊則是一副相連的整體圖案,是九個沒有右手的人。


    場景有遠有近,人赤裸上身,下身是瓦褲,做逃跑狀。


    左下角是另一副圖,一群人頭戴頭冠,手拿長刀,彎腰曲背似在埋伏。


    再向右,則是三個梅花形排列的深孔。


    四片主要的圖案由大量裝飾性線條天衣無縫地聯係在一起,配上浮雕,像極了一隻古怪的時鍾。


    “這上麵什麽意思啊?”


    胖子看了半天,什麽都沒看出來。


    小哥沒吭聲,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紀初桃握住他的手,淡淡解釋。


    “這叫千裏鎖,是一道機巧的機關封石,每一塊浮雕都是可以按下去的,想要讓封石開啟,必須拿到正確按下浮雕的順序。”


    千裏鎖其實是一種計策,並不是真正的鎖,而是一種非常有效的防範措施。


    想要使一件事情的操作成本成倍地增加,最好的辦法就是使得這件事情成功的要素隔得足夠遠。


    張家古樓真正的位置在廣西十萬大山,解鎖的密碼卻在千裏之外的四川。


    這也是當年霍仙姑他們必須要在四姑娘山駐紮考察的原因。


    紀初桃解釋的清楚,胖子也瞬間明白。


    “奧——怪不得我們要分成兩撥呢,原來這是遠程控製門啊,真神奇!那我們是不是得等天真同誌那邊的消息了?”


    少女點點頭,叫人仔細將封石上的浮雕拍下來傳給上麵。


    傳送消息和破譯浮雕密碼都需要時間,根本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完成的事情。


    趁這空檔,紀初桃讓眾人各自找地方休息。


    她和小哥也找了一塊相對平坦的岩石坐下。


    這裏的密洛陀早很多年前就被完全清理過,根本不用擔心睡著後被襲擊,眾人也放下心,掏出背包中的食物補充能量。


    他們下來也有兩天了,還沒好好吃過飯。


    胖子從包裏掏出個大油紙包,顛顛跑到紀初桃和小哥跟前。


    “來,小天仙兒、小哥,我們也吃點好的。”


    油紙包展開,露出裏麵一隻肥嫩嫩的燒雞,山裏溫度不高,放了兩天竟也還沒有變質。


    紀初桃看了看自己手裏捏著的巧克力,又看了看胖子油紙包裏的燒雞,果斷勾住小哥的手。


    眨巴著大眼睛,無聲看他。


    這副模樣,顯然已經被胖子的熟食俘獲了。


    小哥忽然想起來,記憶裏,他們在買吃食時,初桃也是這樣乖巧地看著他。


    清雪般淡然的黑眸劃過星星點點的笑,小哥放鬆下來,借著幹淨的油紙將燒雞扯成小塊。


    燒雞涼了,但味道依舊不錯。


    兩個雞腿都被胖子塞給了紀初桃,剩下的則由他和小哥一人一半。


    “小天仙兒,你說天真同誌那邊順利嗎,我這眼皮最近跳得厲害,總覺得要出事。”


    胖子啃著雞翅膀,唉聲歎氣。


    讓天真同誌自己和解家那小粉襯衫一起,他總覺得不放心。


    “他到現在也就去過四個地方,雖然都是大墓,但架不住每次有我有你有小哥在,有人保護他,這猛地一下不在我們身邊,我心裏一直撲騰。”


    紀初桃咽下嘴裏的雞肉,沒有奚落胖子的擔憂,而是輕聲道。


    “危險是一定的,不過有解雨臣在,肯定死不了。”


    “而且吳邪這個人遠比你想象的,更聰明。”


    這不是紀初桃的臆測,而是對時局和吳邪這個人的把握。


    吳家和解家想不受製於人,那麽必然會對下一代進行潛移默化的改變,解家毫無疑問是解連環以及現任當家解雨臣。


    那麽當年的事情和解九爺的計劃,解雨臣當真不知道嗎?


    未必。


    即便他一開始不清楚,但就解九爺做事周密的情況來看,必定留給解家不少棋子。


    解雨臣這麽多年以來一直追查解連環和吳三省,對於當年九門合力去四姑娘山的事情都知之甚詳,足以說明他和霍仙姑已經交換過部分信息。


    甚至到現在,紀初桃基本能斷定,解雨臣可能已經頂替解九爺的位置,繼續將他的計劃進行下去。


    而吳家,就她查到的消息來看,這場曠日持久的自救計劃也不是以吳邪開始。


    最初真正被賦予眾望的,是吳邪那個退居幕後,什麽都不管卻萬事皆洞悉的吳二白。


    這其實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紀初桃私下對當年四姑娘山那次失敗行動做過很多次推演,不難發現破壞張家的勢力在那時就已經混入了貌合神離的九門。


    或者說,他們的目的也在探尋張家的秘密,隻是張家直到解散,他們都沒能接近真正的張家核心。


    張起靈找到九門讓那個勢力的人意識到,這是一個時機。


    隻是他們也未必料到,這次的行動也讓九門中人警醒過來。


    以吳老狗為首的吳家開始安排後手。


    按照吳老狗對幾個兒子的安排,他想要對付的不僅僅是組織,更是隱藏在九門之後的“第十門”。


    而吳邪的出生是特別的。


    在紀初桃看來,吳邪是一個幹淨的孩子,一個完完全全清白的身份。


    可利刃需要的不僅僅隻是幹淨,他還要鋒利、淬毒、一刀斃命。


    吳老狗選擇吳邪,並且費盡心思暗中培養吳邪,一定不會因為他的身份本身。


    吳邪一定有什麽他們都不知道的特殊能力,並且這種能力或許正是那個勢力急需的,急需到吳老狗相信他們即便信任吳家人,也絕對不會舍得殺了吳邪。


    還有紀初桃發現的,幾個和吳邪長相一模一樣的人……


    這些東西,她自然是不會和胖子講的,還不到時候。


    作為意外被卷進其中的胖子,紀初桃也不想他摻和進太多,隻等進入張家古樓前,她和小哥會把胖子送出去。


    思緒暫停,少女將剩下的一個雞腿塞到小哥手裏,後者遲疑都沒有,自然送進嘴裏。


    看得倆人對麵的胖子直發酸。


    這戀愛的酸臭味,什麽時候雲彩也能接受他呢,好像他是比人家丫頭大了不少。


    紀初桃還不知道胖子心中酸澀。


    吃飽喝足,她便靠在小哥肩頭,眉宇間難得升起一絲倦意。


    小哥擦幹淨手,將她攬在懷裏,小心掖緊外套後也闔上眼眸,閉目養神。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尤其是這種目的明確的等待。


    期間倒接到一通上麵的消息,是吳邪傳話,讓他們等著他和解雨臣用自己的方式破解密碼。


    紀初桃沒有給吳邪提示。


    她要讓這把刀經曆磨礪,現在就是最好時機。


    兩天以後,巴乃這邊終於等到了四姑娘山的照片。


    “嘿,絕了,還真對的上,而且還一模一樣!”


    胖子拿著照片,仔細對比著上麵的浮雕。


    “這還真是千裏鎖啊,不過話說回來,小哥,你這祖宗把這搞得這麽複雜,真是太難為你這個孫子了。”


    他嘴上一向沒個把門兒的,調侃的話張口就來。


    話音剛落,紀初桃就聽後頭傳來一陣悶笑。


    她蹙了下眉,但沒說什麽,隻是抬手挽住小哥胳膊,輕輕晃了晃。


    感受到其他人的笑聲和臂彎處撒嬌似的安撫,小哥臉色未變。


    隻是淡淡地看了胖子眼,隨後捏了捏少女柔軟的小手,漆黑的雙眸劃過一抹暗光。


    這話純屬說順嘴了,胖子也是說完才發覺自己做法不太妥當。


    趕緊清了清嗓子,虎著臉問其他人笑什麽笑。


    等山洞又恢複安靜後,才拿著照片,到封石前找到對應的浮雕按了下去。


    剛按下去一個,想抬手按第二個時,小哥忽然說了一句話。


    “確定嗎?”


    !!!


    胖子臉色一僵,轉過頭去看站在身後的小哥,按著浮雕不敢抬手。


    “小哥,你什麽意思啊?”


    小哥握著初桃的手,停頓一秒,淡淡說道。


    “外姓人,沒法活著進張家樓。”


    少女眨眨眼睛,沒料到他會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嘴角抑製不住地想要上翹。


    相比她的憋笑,胖子嚇得都快尿褲子了,聲音顫顫巍巍的。


    “小——小哥,你——你——你別鬧,這時候可不能開這種玩笑。”


    他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欲哭無淚。


    “我都按下去了!”


    紀初桃忍不住抿唇一笑。


    此時此刻,她哪裏還不懂,張起靈這是在回敬剛剛胖子的調侃。


    果然,小哥停頓兩秒,看了一會兒胖子臉上的驚慌失措,才慢慢道。


    “按吧,有我在,你不會死的。”


    胖子試探地把手拿下來,發現大門竟然沒什麽反應,頓時鬆了口氣。


    同時也明白過來小哥是在報複他。


    摸了一把頭上瞬間沁出的汗,控訴。


    “小哥,像你這種正經人泛起壞來,比壞人還可怕呢。”


    話一出,紀初桃終於把頭埋在小哥懷裏笑出聲來。


    小哥抬手摸摸她的後腦,也翹起唇角,露出個極淺的笑來。


    笑鬧過後,胖子依照照片上的浮雕空塊繼續依次按完。


    封石後麵傳來鎖鏈被拉動的哢啦聲,隨後,眾人看見麵前的封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被拉開,露出後麵一條漆黑的甬道。


    紀初桃和小哥帶頭並肩走進。


    甬道兩側是天然形成的山岩,從形狀上看,可以看出明顯的人為開鑿過的痕跡。


    大概四百米後,甬道變得完全規整起來,左右兩邊的岩壁開始出現雕琢簡單的壁畫。


    再往前,一大片規整的方磚將他們攔在半路。


    方磚兩側各自矗立著三尊神獸“犼”的石像,每尊石像間隔三米,將方磚圍在正中央。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火油味道。


    方磚之後,能用手電筒清楚照到第二道死死關閉的封石。


    “小哥,這不是門上的犼嗎?怎麽讓你們家拿來當看門狗了?”


    胖子疑惑道,剛想往前走就被紀初桃攔了下來。


    “有機關。”


    “啊?機關,這是什麽機關?”


    胖子大驚失色,皺著眉用腳輕輕一探。


    鞋尖剛踩下去一點,石板的縫隙之間就瞬間冒出了十幾公分的火焰,不僅如此,其中一個石像還瞬間吐出一發暗箭。


    就釘在胖子剛剛踩下去的方磚之上!


    紀初桃眉梢輕揚。


    “石板之間有非常多的火油,隻要踩在石板上,火油便會自動燃燒。”


    “石像的嘴裏也有暗箭,如果選錯石板,底下的感應機關就會被觸發,瞬間便能將人射成篩子。”


    這是張家的雙重保險。


    火焰不高,但要同時注意明火和暗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啊,那豈不是在我們還沒過去之前,要麽成碳烤乳豬,要麽成鐵箭刺蝟?”


    少女輕笑,搖了搖頭。


    “那倒不至於。”


    她踮腳湊到小哥耳邊,唇瓣輕輕擦過他的耳尖。


    感受到小哥抓著她的手一緊,耳尖也泛起一層粉時,紀初桃才狡黠一笑。


    嗓音嬌嗲,嗬氣如蘭。


    “張家祖輩相傳的練功身法,就是解開這道機關的鑰匙。”


    沒人知道紀初桃在小哥耳邊偷偷說了什麽。


    但眾人很快看見,小哥垂眸看了她一會兒,什麽都沒說,隻是將背包卸下交給胖子。


    隨後,眾目睽睽之下。


    小哥竟托住少女雪白小巧的臉蛋,在那水潤飽滿的紅唇上落下重重一吻。


    下一秒,他握住黑金古刀,直接衝進了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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