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不少人牽掛的李敢,此刻剛剛踏上交趾郡的土地。


    連續十幾天的海航,讓人踏在結實的地麵時,反而有一種飄浮不定的眩暈感。


    對於大部分士兵來說,海航是一個痛苦的曆程。


    開始的三天,有大半人又嘔又吐,甚至苦膽水都嘔出來了,整整三天吃不進一口飯。


    有頭暈目眩感覺的人就更多了,這些人癱軟在船艙裏,痛苦地呻吟著,叫喊著:


    “船要翻了。”


    “天要塌了。”


    “我要死了。”


    到了第四天,嘔吐的眩暈的感覺大為減少,但每天睜開眼,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水,讓人有一種快要瘋掉的感覺。


    這時,有人發現海水中跳躍而起的魚兒,還有不時掠過的海鳥,甚至有一些大膽的海鳥停留在甲板上,叮吃著士兵們散落的食物。


    這些都成了士兵解悶的話題。


    “終於到了!”朱安世心有餘悸,抹了一把被海風吹幹的臉麵,後怕的說道:“耶耶以後再不坐船了,打死也不坐。”


    話一說完,大踏步的往海灘上走去,但還未走出三步,突然“哎呦!”一聲,然後蹲下身體,捧著腳掌“嗬嗬”呼痛。


    一縷鮮血滴在海灘上。


    “小心地上的貝殼!”


    李敢提醒時已經遲了,那些士兵好不容易從該死的船上下來,感受著地麵的堅實,一時間,有一種脫離苦海,步入天堂的狂喜,於是情不自禁地撤腳丫子飛奔。


    快樂不到一瞬。


    海灘上的滿是貝殼,它們倒插著,就象一支支尖銳的利箭,士兵們這一跑,悲劇發生了。


    一時間,慘叫的有之,哭喊的有之,而還未刺傷的人則是幸災樂禍的大笑,整個海灘亂成一片。


    李敢笑著搖頭,並未出聲製止。


    這些漢國士兵背井離鄉,心裏充斥著各種不滿的情緒,這幾天一直呆在大海中,內心的憤懣無處發泄,此刻正是一個好機會。


    宇文風走了過來,笑著說道:“受傷的快點包紮,海水很快上漲了,我們要立即上岸,否則被海水一泡,傷口會更痛。”


    桃花源鄰近大海,宇文風最喜歡琅琊山的龍灣,所以熟悉海灘的特性。


    其實梅方與他有著不少相同的愛好,例如喜歡龍灣,例如喜歡趙蝶……


    當然,現在不能喜歡了,她已經是李敢的人。


    李敢點了點頭,隨意吩咐著,然後轉頭問道:“蝶兒,從這裏去糜泠,還有多遠?”


    趙蝶的武功高,腳步輕盈,此刻並沒有受傷。


    而且,南越國有著漫長的海岸線,對大海的熟悉度,她更勝宇文風一籌。


    “麋泠嗎?”趙蝶俯身撿起一枚美麗的貝殼,隨意的回答道:“麋泠還不能去,半個月前,都稽說他還在安定。”


    “安定?”李敢皺起眉頭,“戰事不順嗎?”


    “是,這次的叛賊異常狡詐,他們專往深山裏跑,都稽想過幾數的辦法,最終都是無功而返。”


    “不熟悉地形,這仗不好打。”


    李敢讚同地點頭,不過他來這裏不是為了幫助南越國平叛的,而是為了借道前往苗部夜郎的進桑關,不用太擔心雙方的戰況。


    安定距離海灘一百多裏,兩者有水路想通,但李敢靠近查看之時才知道自己想法很天真。


    水路直通?根本就是妄想。


    水道還未疏浚,很多地方是雜草纏繞,到處是淤泥堆積而成的淺灘,就算江水稍深的地方,也布滿了斷裂的樹枝。


    樹枝倒插在江水中央,成了過往船隻的攔路虎。


    最危險的是,江水裏生存著凶猛的鱷魚,它們身長三丈,重達千斤,巨大的嘴巴裏長滿尖銳的牙齒,有著驚人的咬合力。


    它們不但吃人,就算是船隻經過,船底的甲板也可能被它咬穿一個大洞。


    反正,想要通航需要花費巨大的人力物力,按現在的狀況,隻能走陸路。


    三天後,李敢等人到達安定。


    一百多裏的路程竟然用了整整三天,這速度太慢了。


    高山密林,沼澤泥潭,在這三天裏他們全遇上了,讓士兵們煩不勝煩的是蛇蟲和蚊蟻。


    樹林裏有著一層厚厚的落葉,這些落葉已經腐化,濕漉漉、軟綿綿的,踩下去會陷沒整個腳掌;腐葉的底下會有手指粗細的螞蝗,吸在小腿上,死也不肯鬆口。


    樹林中的蚊子更是凶猛,被叮上一口,讓人又痛又癢,有十幾名士兵在到達安定之後還是高燒不退,嚇得李敢把他們安置在專門的房間,唯恐他們得到的是瘧疾或者其他傳染病。


    “兄長,這日子沒法過了。”朱安世在叫苦不迭,他的額頭上被蚊子叮了一個大包,整整兩天,紅腫還沒半點的消退。


    都稽在一旁不斷的唉聲歎氣,“你們才三天啊,我被整整叮咬了一個月。”


    “你在為自己的無能找借口?”趙蝶瞪了他一眼,語氣中的不滿顯而易見,“帶著兩千精兵,用一個月時間還平定不了一場小叛亂!”


    “小將無能,”都稽誠懇地認錯,隨則語氣一轉,“但這次不是小叛亂,而是當地氏族有組織的叛亂,波及數萬人。”


    交趾郡有著大量的原住民,他們自稱為雒族,實行的是氏族部落製。


    各個部落之間語言各異,長幼不分,披發赤足,大多數的人連名字都沒有,人與人之間的區別就是用一根麵條綁在額頭上,過著的生活極其原始。


    南越國統治之後,封賞較大的部落首領為雒候、較小的部落首領為雒將。


    在此同時,實行郡縣製,郡縣的軍政首長由南越朝廷直接委派。


    之後大量引入移民,建立學校,並初步教導一些簡單的禮儀,推廣男耕女織的生活。


    有錢的移民需要雇傭當地的土人幹活,普通的移民則是四處開墾土地,這些事情不可避免地損害當地氏族的利益。


    於是,雙方的矛盾漸漸激發。


    上個月,一個名叫子詩的朱鳶縣雒將帶領手下衝進移民的村莊,燒毀房屋,把田地裏的作物割斷搗毀,打死打傷幾十名村民。


    交趾太守蘇定立即把子詩捉拿歸案,並當眾梟首示眾。


    這一下,算是惹上了馬蜂窩。


    子詩的妻子名叫征側,是麋泠縣雒將之女,她還有一個妹妹叫征貳,兩人都是能征善戰之輩,更主要的是她們平常非常關心部落的民眾,因而深受擁護。


    征側得知丈夫身亡,怒而造反,麋泠縣兩萬餘土人紛紛呼應,他們衝進郡城,見人就殺,太守蘇定見勢不妙,急忙望風而逃,跑回番禺請求援兵。


    援兵就是都稽帶領的二千精銳。


    都稽是趙蝶的心腹愛將,再說,這一次平叛是她親自向父王爭取來的,為的是讓都稽有機會建功立業,此時遇上了難題,她當然不會見死不救。


    “喂,李敢,”趙蝶斜目而視,“你不是自稱足智多謀麽,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不想出辦法來,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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