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午夜,並無多少困意的蕭無明朝山頂走去。


    穿過那片隱秘樹林,他在那尊十丈高的白玉觀音像前停下腳步。


    這是第二次來此地。


    蕭無明看向眼前這座白玉觀音像,不自覺露出一抹溫柔笑。


    十丈高的觀音衣袂翻卷如刀,眉峰微蹙的模樣,正是玄苦和尚照著殷雨領軍時側臉所刻,不得不說,這胖和尚平日裏不著調,幹起活來,倒也算是精細。


    一橫一豎,好似當真有幾分殷雨風采。


    蕭無明跨過觀音像前的吃水,碾過觀音像基座積雪,忽然頓住。


    八角涼亭裏飄來若有若無酒香,混著西北獨特辛辣,正是望鳳城獨有的百年陳釀。


    “世子殿下深夜拜觀音,是求平安還是問劍路?”


    涼亭裏響起金屬輕響,一身青衫的江湖高手李寒舟身影從陰影裏浮出,腰間掛佩劍,風流倜儻。


    這位劍道大宗師坐在涼亭內,並未真氣有流出,氣勢也是驚人。


    見到他,蕭無明臉上並未有什麽意外神情浮現,畢竟江湖都是怪人,不能用什麽正常思維去揣摩。


    並不打算回答李寒舟問題的蕭無明卻是邁開腿走近,待進了亭子,他掃了一眼桌上,發現酒封敞開,估計是喝了有些時候。


    李寒舟見狀,從袖中掏出個扁酒壺,壺身刻著並不是望鳳城。


    蕭無明低眉,注意到酒壺圖樣,疑惑問道:“這地方甚是熟悉。”


    李寒舟喝了口酒,含笑道:“這地方對於殿下而言或許陌生,可江湖中人,尤其是劍客,對這地方可是熟悉得很。”


    說罷,他遞過酒壺,辛辣酒香撲麵而來,笑道:“這壺酒名曰,‘蜀道紅’,是那裏人最愛喝的酒。”


    蕭無明接過酒壺,觸摸到畫像凹凸不起之處,對方提示到如此地步,如若自己還猜不到,那當真是有負鎮北王世子之名。


    蜀道劍閣,江湖中劍道首屈一指之地,其也是被譽為鎮北王府之下,第一大險地。


    而要提蜀道劍閣,就不得不提其中用劍大家,殷家,也是娘親的娘家。


    殷家是個半隱家族,大多時候皆是大門緊閉,隻有獲得三年一屆的族內劍道練劍大會頭十名方才能獲得外出資格。


    所以江湖都言,殷家傳人要麽不出世,要麽驚豔江湖。


    殷雨,便是當年練劍大會劍道魁首。


    涼亭外的月光穿過觀音像,在李寒舟臉上投下細碎光芒,照見他那立體五官。


    蕭無明喝了一口,酒剛入喉,辛辣之氣頓時入喉,差點沒一口噴出來。


    見到蕭大世子滿臉漲紅,李寒舟微笑道:“殿下,此酒得小酌品嚐,就跟茶一般。”


    蕭無明擦了擦嘴角,在自己娘親模樣的觀音前,強忍罵娘衝動。


    “殷雨在江湖上行走時,”


    李寒舟忽然望向觀音像衣袂,雙眸泛著劍光,道:“當年殷家出來的十位劍客,沒人敢直呼其名,殷家如此,劍閣其他世家就更不用提,連秦嶺的野獸見到她,都不敢嚎。”


    蕭無明摩挲手感並不算好的酒壺,想起春澗姐姐曾提起過,殷雨十六歲時曾單劍出劍閣,打得劍閣年輕一輩無人敢稱第一。


    “隻可惜,原本如此驚豔絕倫之輩,還是逃不過情愛這俗套宿命。”


    雙鬢變白的李寒舟又是搖頭,語氣很是惋惜。


    聽此,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的蕭無明並沒有接話。


    要是娘沒遇上蕭望海,有沒有蕭無明此人坐在此地還不得而知呢。


    不過......


    蕭無明又是喝了口烈酒,這次他學聰明了,隻是喝下一小口,卻還是烈喉嚨。


    忍不住咳嗽兩聲,蕭無明又是注釋瓶身那雕刻劍閣模樣的酒壺。


    劍閣規矩繁多,作為首位的殷家更是,諸多細節蕭無明不知,可有一條他很是深刻。


    殷家兒女,不得與朝廷子弟通婚,如若觸犯,永世逐出殷家,死後不得入宗祠。


    這件事,成了母親遺憾,也是蕭無明心中執著之事。


    此行京城,將母親牌位還回殷家,也是目的之一。


    蕭無明凝視著白玉觀音像,那裏還留著當年刻像時鑿痕,平靜道:“娘說過,江湖的劍能斬惡人,斬不斷世道不公。”


    李寒舟聞言一笑,釋然道:“這便是殷雨與我們這般江湖客的區別。”


    遙想十多年前的蠻怒大破鳳闕,前往軍中參戰的江湖人是少之又少,大多數都選擇保存實力,待蠻怒遁走,好重出江湖,而那時候的他,忙於修補劍道,閉關多時。


    涼亭外的風忽然變大,觀音像前發出清鳴,像極了殷雨當年揮劍時的劍鳴。


    李寒舟喝了口酒,繼續道:“你娘在世前,最愛將太平盛世掛在嘴邊,這怕是跟你那整日道德仁義的老爹,不謀而合,許是這層原因,殷雨才會嫁給你爹那書生。”


    話音還未落地,他又是繼續道:“不過後來你爹孤身闖殷家,倒是夠爺們,不然照殷家脾性,就算是放手,殷雨也會是具屍首。”


    鎮北王大公子一人闖劍閣,這等美談似乎不亞於當年蕭擎蒼單刀入宮,不過對於前者,倒也是眾說風雲,畢竟發生在半隱家族內,殷家人對此事也絕口不提,不如蕭擎蒼那般發生在眾目睽睽下。


    有人說望海當時已入聖人境,也有人說殷家怕了其背後的鎮北王。


    反正此事,就算如今江湖裏,也很難找到統一口徑。


    李寒舟起身,負手而立在涼亭外,看向那在月光下慈眉善目的白玉觀音。


    月光突然被雲層遮住,觀音像陷入短暫陰影。


    蕭無明看見李寒舟腰間長劍在暗中閃爍,身上有淡淡劍意散發。


    這位西北出生的劍客,性子雖是孤傲,對劍道追求更是到了癡迷程度。


    曾經的他,也對既生殷雨,何必生他李寒舟之想,不過這麽多年過去,他也釋然。


    至少自己活得比殷雨長不是?


    順便還能揍一揍他的兒子。


    李寒舟淡淡一笑。


    不明所以的蕭無明聽到淡淡笑聲從李寒舟背影傳來,不覺身子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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