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上忽然掠過一隻夜鷺,翅尖點破月光,驚起的水珠落在蕭無明發愣的俊臉上。


    都說男人喜新厭舊,此話對於常年逛窯子的蕭大世子好似不怎麽管用。


    鼻尖那春澗特有的體香纏繞,蕭無明老臉罕見一紅。


    而春澗也是反應過來,臉頰羞紅不已,她猛地一推,差點將蕭無明送入湖中。


    夜晚的晚風吹起兩人鬢發,蕭無明咳嗽一聲,率先打破沉默。


    他站起身,將狐裘披在春澗肩上,笑道:“回去吧,明日可是有場硬戰要打。”


    走了兩步又回頭,他又回頭,嘴角扯出慣常的浪蕩笑:“不過春澗姐姐,今晚事情你可得保密哦,尤其是‘劍骨’事,若是傳入他人耳朵......”


    話未說完,蕭無明指了指營地方向,道:“就罰你給本世子十隻羊,要外焦裏嫩的!”


    春澗看著他踏碎月光的背影,忍不住撲哧一笑。


    湖麵上的月光沒來由被烏雲遮住,蕭無明轉身剛走沒兩步,後頸猛地掠過一道森冷寒氣。


    春澗幾乎本能橫在他胸前,雙手拳罡捅出,形成一道防禦氣牆。


    一道熟悉的鶴嘴鉤從黑暗中殺出,與拳罡相撞,火星子濺進湖水裏,發出“滋滋”聲響。


    “世子殿下,別來無恙?”


    陰影裏走出一道佝僂影子,此人無眉白臉,身著錦衣袍,手握一把鶴嘴鉤,在月光下泛著冷芒,正是已經返回京城複命多日的劉禧。”


    幾日前鳳鳴寺,胖主持眼前見到此人往京城方向離去,怎會突然悄無聲息出現在此?


    蕭無明眯著雙眸子,心中做出最壞打算。


    王從命等人已是遭遇不測。


    硬生生接了江湖一品大宗師一招的春澗,此刻可沒多好收,雖然隻是簡單試探一招,卻足以卸去她七成力。


    蕭無明也是明白,將春澗拉在身後,看向老太監,卻是笑道:“劉公公追得可是緊,怎麽本世子及冠禮不去府上喝上一杯童子尿?”


    “殿下說笑了,”


    鶴嘴鐵鉤在掌心轉出詭異弧度,劉禧眯著老眸陰森道:“鎮北王府的世子都能逛青樓裝草包,劉某這幾日吃些苦又如何?”


    他又是一笑,笑得極其駭人:“不過殿下藏得夠深,若不是暗中跟著你發現劍骨,老奴還真返回京城受死了。”


    話音未落地,他欺身而上,鉤子直指蕭無明咽喉:“既然被老奴發現,那就借世子命一用!”


    春澗一個跨步,再次運氣拳罡橫在蕭無明胸前,卻被劉禧一腳踹中手腕。


    她踉蹌撞向密林樹叢,發出一聲轟聲,拖著沉重身子,她用盡力氣道:“殿下快走!去叫邢統領......”


    話未說完,老太監已是殺入她跟前。


    冰冷的鶴嘴鉤劃破她白皙皮膚,血珠滾落進地麵,煞是猙獰。


    顯然不著急動手的老太監,掐著春澗脖子,猶如拎小雞般,將其拎在半空中。


    昏暗眸子撇向蕭無明,心中泛起冷笑。


    他倒想看看,這狼崽子能藏多久。


    果不其然,不遠處的蕭無明身上氣息愈見紊亂。


    他能感覺到劍骨在體內震顫,這是十年來第一次如此強烈共鳴,遠比前幾日在荒山劍池時還要厲害許多。


    自從蕭望海將禁錮打入自己體內,他便能感受到,無時無刻有股力量刻意壓製劍意。


    可此時,體內四股劍意正止不住的想往外湧。


    “殺了她,你也走不出青嵐林。”


    千鈞一發之際,蕭無明抬頭,月光照亮眼底翻湧寒光,他平淡道:“西北軍就在百步外,你以為剛才打鬥聲,真能瞞過他們?”


    劉禧聞言淡淡一笑,手腕力量不禁再用力一分。


    春澗原本紅潤的臉漸漸煞白,可她還是憋著一口氣,看向蕭無明,道:“殿......殿......殿下......快跑......”


    蕭無明盯著春澗逐漸發紫的臉,喉間泛起腥甜。


    十年前母親臨終前的無力感,讓他心神顫抖。


    劉禧的鶴嘴鉤突然發出蜂鳴,渾濁的眼球驟然收縮。


    咧嘴狂想,他感受到了。


    那股本該被鎮北王府禁術壓製的劍意,正從眼前紈絝世子體內如火山般噴發。


    就在劉禧要用力掐斷春澗脖子時,身後樹藤頂突然傳來“哢嚓”脆響,隨後隻見一把雪白長劍破空朝老太監守手腕殺來。


    好在老太監眼疾手快,在劍尖馬上刺入自己手腕時,收了手。


    也就在這一刹那,蕭無明動了。


    好似一抹白鴻在月下升起,近乎以肉眼難以捕捉速度,他接住即將掉在地上的春澗。


    待老太監反應過來時,蕭無明已是帶人站在百步外,隻是前者現在明顯無暇顧及,一雙老眸怒氣衝衝看向那柄長劍飛來方向,罵道:“李寒舟,又是你!”


    話音落地,明月胡驚起圈圈漣漪。


    一身青衫的中年劍客手握雪白長劍,立在湖麵上。


    風流倜儻。


    “劉公公不愧是皇都第一大快鉤。”


    青衫男子負手而立,腰間未懸劍鞘,笑道:“前段時間與公公過了兩招,你用這招‘寒鴉啄月’時的場景曆曆在目,如今幾日不變,招式也沒變,勁道卻弱了三成,公公這是,越老越不持久。”


    劉禧聞言,老眸微微眯,卻也不怒,反笑嘲諷道:“李大劍客可別好的不學,壞的全學去,世子那張嘴,可不是誰都能長的。”


    李寒舟聞言一笑,平靜道:“殿下的那張巧嘴,在下可是學不會,倒是殺人,還在行些。”


    感受到李寒舟身上劍意湧動,劉禧心中也是警惕三分。


    雖說兩人皆是乘海一品大宗師境界,隻論單打獨鬥,自己就算是輸也不會輸三分。


    可眼下在西北狼軍地盤,他能感受到一股震天動地的腳步聲朝自己這湧來。


    今夜不可久待,老太監收起鶴嘴鉤,正欲逃跑。


    李寒舟一劍斬出,冷笑道:“想跑?”


    他出手很快,可劉禧明顯更快。


    在劍氣落地,在地麵斬出一道巨大劍痕時,他已是遁入黑暗,不知去向。


    “跑得倒是快。”


    李寒舟嘀咕一句,轉目看向不遠處那白衣身影。


    手中長劍並未收起,他毫無征兆,朝蕭無明斬出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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