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已經偏斜,沙灘也在慢慢褪去溫度。遊泳館的人越來越少,我們也站了起來,走出了遊泳館。


    她說道:“陌生人,天色尚早,回去睡覺太早,要麽我們去黃河邊轉轉,順便撿一些黃河石,如果運氣好,就能弄個奇石來。”


    反正,今天有三姐在醫院,我也就閑了,出來就玩玩。她提議,我表示同意。


    她開著車,拉著我跑了一個多小時,終於來到了黃河邊。黃河的水充滿了泥沙,就像山裏下過大雨後的山洪水。


    她放好車,我們一起去河岸撿拾奇石,希望能夠有緣碰見一個形狀奇特而且質地比較好的石頭。


    “你覺得我們能夠碰見奇石嗎?”她笑著問道。


    “這個就要靠緣分,也許就有一塊萬年石頭,就靜靜地躺在那裏,等著你和我去遇見。”


    “這真是一個怪異的想法,如果緣分是天注定的,那麽緣分又是什麽?”


    我想了想,說道:“緣分就是在漫漫人生路上,彼此的遇見。”


    “噢,如果這樣,我們相遇,也是緣分了。”


    “應該是這個道理。”


    “真討厭,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石頭,沒有一顆好石頭,更不要說奇石了。”她歎息道。


    是的,她說的沒錯,河邊除了一些沙石和大青石,也就是一些不規則的普通石頭,沒有我們想要的奇石。


    “聽說這裏有許多的怪石頭,有的像人,有的像飛禽走獸,有的像飛船,還有的就像山和樹木,可我們怎麽沒有遇見。”


    “也許我們應該換一個地方去找,也許在另一片地方會有。這石頭,也講緣分,講緣分,就要講地點和時間。地點和時間不對,也就難以遇見。”我笑著說道。


    我們爬上河岸,開車往南跑了十公裏,停好車,再一次來到了河邊。


    “陌生人,你認為我們這一次能夠遇見緣分嗎?”她笑著問我。


    “應該可以!”我說道。


    “陌生人,你為什麽如此肯定!”


    “我的感覺告訴我,這裏一定會有一塊奇石在靜靜地等著我,準確地說,應該是在等著我們。”


    “那好吧!但願你的感覺不要欺騙我們,我最討厭欺騙人的感覺。”


    我笑了笑,開始低頭彎腰盯著一個個從眼前經過的石頭,但願這次能夠真的找到我的緣分石頭。


    我們彼此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她來到我的身邊,說道:“陌生人,你的感覺欺騙了我們,我被感覺弄得走不動了路,你還是拉著我上岸吧。”


    總不能空著手回去吧,找不到奇石,就帶一塊普通的石頭回吧。我心想著,彎腰去撿腳下的一塊黃岩石。


    搬起黃岩石那一刻,我發現黃岩石下麵靜靜躺著一塊有巴掌大的墨色石頭。


    我丟下黃岩石,撿起那塊墨色的石頭,發現它的現狀非常像一個鞋。


    “也許數萬年前,有個小女孩來到河邊踩了一腳,便有了這塊鞋石頭。”我說道。


    “啊!這的確是一個不一樣的石頭,雖然不是玉石,但形狀挺怪的。”


    “我沒有騙你吧!我的感覺怎麽樣?”我笑著問她。


    “你的感覺讓你找到了一塊不值錢的石頭,但因為這塊石頭,你遇到了萬年前的小女孩,的確很好。”她說道。


    “送給你,也許你就是這塊石頭的主人,也許你就是萬年前的那個小女孩。那個時候,你的家就在河岸邊,你經常一個人來到河邊玩耍。河邊留下了你許多的腳印,有你故意留下的,還有你無意留下的。萬年過後,你的那些腳印飄零到了各地,這塊石頭就是其中一個。”我說著,把鞋石遞給了她。


    她拿著鞋石把玩了一會,裝進了衣服兜兜,我們一起上了河岸。


    上了河岸,我們走進路邊的一個小餐館,隨便吃了兩碗麵,隨後要了一瓶啤酒和一杯優樂美。


    這個時候,一位年輕人抱進來一塊牛肉,邊走邊對店裏的結賬員說道:“剛殺的,還有熱氣。”


    “弟弟,以後買肉不要買剛殺的,水氣還沒有下去,十斤肉裏麵多半斤水是常有的事,現在那些殺牛的,會在殺牛前,拚命地給牛注射水。”


    “姐,經過冷凍後,水凍成了冰,會更加重。”


    “弟弟,後廚有給你做好的飯,趕緊吃去。”


    “姐,今天我去時,看見一個人正在從牛肚子裏麵取出來一頭小牛,小牛來到地上,用嘴到處揮動著要吃躺在血水中母牛的奶。”


    “弟弟,你抱回來的牛肉是不是從那頭母牛身上割下來的。”


    “是呀,姐。”


    “哎,以後發生這樣的事,不要買肉了,想起來都有點不忍心。”


    這是一家姐弟餐館,弟弟不再說話,去吃了飯。餐館也沒有其它人,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我們出了小餐館,我一直心裏想著那頭破腹產的老牛,那頭老牛死得不甘心呀。


    太陽已經落了,我們走在暮色中,並肩而行,我可以隱隱約約聞見她頭上洗發水和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晚風吹落一片柳葉,柳葉拂麵而過,在風中飛來飛去,與空中飄蕩的一片青槐葉子相遇。


    落葉雖然不多,但我已經感到了晚秋的寒冷。去年這個時候,我收購了大批的酸棗仁,靠著收無人問津的酸棗仁撈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也就是因為有了那第一桶金,才讓我走出了錢的困擾,能夠過比較寬鬆的生活。


    可現在因為給養母看病,我不得不再一次考慮從那裏賺錢。錢,再一次成了考驗我生存能力的一個課題。


    現在去收購酸棗仁,已經賺不來了錢。我走時,已經有好幾個土特色收購商動手收購酸棗仁了。


    沒有人走的路,往往蘊藏著大量的商機。可這樣的路,在哪裏?


    “後天中午,我就準備離開醫院?”她打破沉默,說道。


    “恭喜你們,你們終於要離開那個花錢如流水的地方了。”


    我望著遠方,天空並沒有我所要找的星星,連月亮也在煙霧中沒有了蹤影。


    “你們什麽時候離開,我發現你養母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她說的是事實,養母做了腿部腫瘤和腿部骨折固定手術後,身體非常虛弱,輸了七天液體,身體稍微好了點。本來我想帶著她回家,等腿部康複一段時間後,再決定要不要對肺部進行化療。


    可大姐在電話中偷偷瞞著我,一個勁鼓動養母要住到醫院,不要出院,養母聽了大姐的話,堅持要化療。


    養母在身體非常虛弱的情況下接受了肺部化療治療,情況越來越糟糕,頭發開始大把大把脫,嘔吐,大便不下。


    “陌生人,我建議你趕緊讓你養母出院,如果繼續下去,她會死在醫院的。”


    “我的三個姐姐商量過了,她們不同意讓我的養母出院,我如果堅持讓出院,她們一定會指責我,會說我心疼錢。”


    “人活著,為什麽如此累呀!”


    長時間沉默過後,她用手打著虛空,神經質罵道:“全都討厭透頂!該死!”


    “我也讓你如此討厭嗎?”


    “不是!”她收回空中亂舞的手,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永遠那樣冰涼,沒有一點溫度。


    “你一定是蛇轉的,隻有蛇才有你這樣的低溫。”我說道。


    我想起了小時候我經常提著蛇玩,還經常給蛇拔牙,蛇的體溫和她的手是一樣的,光滑而沒有溫度。


    她露出了淺淺的笑,隨即,臉上沒有了微笑。風吹來,帶著黃河水的味道,經過她瀑布般的黑發,在黑夜裏帶走了一片落葉。


    “我一直認為獨生女不好,通過你,我才知道獨生女也好,起碼遇到了事,不用七嘴八舌,我可以獨自做決定,也可以獨自去麵對。”


    她好像在對虛空說,好像在對秋風說,好像在對我說,也好像在對她自己說。


    秋風輕輕地吹過,她的手拔涼拔涼的,我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滲出了冷汗,溫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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