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引回來了一個帥哥,衣服筆挺,沒有一點土,鼻梁高高如鷹鼻子,眼睛高度近視。


    通往我家的土路已經修寬,帥哥開著一輛我叫不上名字的車拉著大姐上的山。


    來到我的院子,帥哥望著土窯洞,不敢往進走。帥哥害怕弓子形的土窯洞塌了著。


    盡管大姐解釋道,不用怕,山裏人都鑽在土窯洞,隻是最近十來年才有了磚瓦房,但帥哥就是不敢進去。


    帥哥說的話,母親和父親聽不懂,需要大姐進行翻譯。


    父親偷偷對母親說,桃子引回來的是不是一個洋人?


    母親說,不是的,聽桃子說是沿海的,出了門,就能夠看見海水。


    父親擔憂道,看起來,不會給咱們給彩禮錢了。


    母親說,還彩禮錢個辣子把把,人家養女子都能見錢,見不了幾十萬也能見個八九萬,咱們那三個女子,提起我要彩禮錢,臉扯得比鐮刀還長。


    父親說,哎,親生的都念了太多的書,一個個飛了,卻留下了一個抱養來的,想起來心裏還是不實騰。


    母親說,你這個破嘴,小心叫狗牙子聽到。


    雖然父親和母親在驢窯低聲說著話,但路過的我還是聽到了。我大驚,難道我不是父親母親的親生子,難道我是抱養來的?


    如果我是抱養來的,我的父親母親是誰?


    我癱坐在院邊的榆木疙瘩上,頭比鬥大,腦子嗡嗡嗡跳個不停。


    為什麽?


    為什麽我的親生父親要遺棄我?


    為什麽我的親生母親不要我?


    為什麽?


    為什麽我的三個姐姐都能去上大學,單單我去不了?


    “弟弟,你怎麽了?”大姐拉著帥哥的手走到了我的身邊。


    我努力讓自己鎮靜,再鎮靜,我寧願相信我的耳朵有問題,也不願意相信我剛才聽到的是真的。


    “我沒事,隻是頭有點疼。”我對大姐說道。


    “弟弟,這磚都拉好了,準備什麽時候蓋房?”大姐笑著問道。


    “再過五天就動工,準備箍三個窯洞,另外東西兩麵各蓋三間磚瓦房,大門圍牆配套。”我低頭說道。


    “我的弟弟,挺有本事的,可惜沒有上大學,如果有個大學文憑,我們就帶著他去沿海城市闖闖,他的頭腦好靈活的。”大姐笑嘻嘻對帥哥說道,臉上洋溢著甜蜜的幸福。


    “大學文憑就是敲門磚,沒有大學文憑去打掃衛生也沒有人要。”帥哥雖然說的沿海話,但我這個山裏娃還是聽懂了。


    “親愛的,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麵子上,給我弟弟在你父親的公司找個活幹。”大姐下巴靠在帥哥的肩膀上,低語道。


    “親愛的,如果他有個本科畢業證,這個忙,我還能幫上的,也就一個高中生,不行的!”帥哥搖著頭。


    “雲,要不你去複讀吧,以你的天賦,明年一定能考上一所重點大學。”大姐前腳站在院裏,後腳尖挨著帥哥光油油的鞋子。


    “大姐,我不會去複讀了。”


    “為什麽?”


    “因為我很忙。”


    “傻弟弟,大和媽忙了一輩子,也就在黃土地刨食了一輩子,爺爺奶奶忙了一輩子,連縣城都沒有去過,你難道要學他們?”


    “大姐,去年這個時候我發誓要遠離大山,我恨透了這裏的一草一木,可現在我發現我愛上了這裏,包括這裏帶著塵土的風,我也對它有了一種愛戀。”


    “弟弟,你這樣做,不是自甘墮落嗎?”


    我望著大姐,覺得大姐是那麽的陌生,從來沒有過的一種陌生。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雖然我們在一個家裏一起吃過飯,但那已經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現在的大姐已經和半年前的大姐不一樣了,今年春節過年回來的大家還有那麽一點點土氣,可現在大姐從頭到腳都沒有一點土。


    “雲,不是姐說你!你看看你這半年來,又是當村主任,又是養羊,我經過你們養殖場時就聞到了一股難聞的羊糞味,還有此起彼伏的羊叫聲,你說說你這是幹的那趟的事!”


    是呀,我的世界,除了村民,員工,就是羊,最近每天不但能聞到濃濃的羊糞味,我還要和我的員工一起為每個羊建立檔案。


    在我的養殖場,每個羊都有自己的名字,誰家托養來的,體重多少,公母、月份都記錄在案。


    羊隻的體溫多少,吃多少草料,喝多少水,每天都要記錄在案。


    是的,我隻是一個養羊的,走進養殖場,我是廠長,走出養殖場,我是一個山裏娃。


    “雲,我這次回來一來是看看大和媽,二來讓大和媽看看你姐夫,我們準備國慶節結婚。”


    “大姐終於找到了意中人,我替大姐高興。”


    “雲,你姐夫家裏開著一個家族企業,搞房地產開發的,特別有錢。”


    “大姐終於不再為錢而發愁,我從心裏感到高興。”


    “是呀,一個月前,姐還準備考公務員,可現在姐決定不考了,準備當全職太太,給你姐夫當秘書,結婚後,有了孩子,就相夫教子。”


    “在回家的路上,我還在想大姐強,會不會為了公務員,考個十頭八年,現在聽大姐如此說,我也不用擔心了。”


    “哈哈哈,傻弟弟,姐自從遇見你姐夫,就改變了強脾氣,我要做一隻溫順的貓。”


    “大姐,你們認識多長時間了?”


    “不到一個月,說起來,還得感謝緣分,姐那次坐高鐵,和你姐夫坐在了一起。”


    “姐夫那麽有錢,怎麽會坐普坐?”我知道大姐一定坐的是普坐,因為曾經的大姐是一個惜錢的人。


    “有錢人,就是愛體驗生活呀,對不對,親愛的?”大姐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轉頭笑嘻嘻問帥哥。


    “親愛的,你這位傻弟弟好像不喜歡我。”帥哥說著,故意把手指頭上的一個粗粗的金戒指在我的麵前晃了晃。


    “親愛的,不要看我弟弟說話不怎麽好聽,但腦子非常好,不到一年,賺來了一百多萬。”大姐帶著笑,說道。


    “哈哈哈,吹吧?就他這個傻皮,滿身羊糞味道,還能夠賺一百多萬?親愛的,你可笑死我了。”帥哥抬起頭,笑個不停。


    我靜靜的望著在山風中搖曳的大姐和帥哥,我仿佛看到了一對極不和諧的音符在彈唱。


    “親愛的,吃個嘴嘴!”


    “我大和我媽都在,你急什麽急,他們可封建的!”


    “親愛的,我等不及了,我們走,這個破地方,我再也不來了,把我塌死了怎麽辦?我爺爺隻有我這一個寶貝孫子,家族上億元的資產還等著我繼承呢。”


    帥哥來到閃閃發光的豪車旁邊,打開了車門,坐上了車。


    “大,媽,他沒有見過窯洞,不敢進去,我們這就走了,有事我們視頻。”大姐衝著窯洞裏殺雞拔毛的父親母親喊道。


    父親衝出來,罵道:“桃子,你看你們這個不誠實的樣子,屁股還沒有挨炕,就要走!書念的怎麽成了猴精!”


    母親白了一眼父親,說道:“桃子,這土窯洞雖然破,但不至於塌,你們就住一晚上,明天了走,家裏的老公雞剛殺了……”


    “親愛的,快走呀!”帥哥在豪車裏麵喊道。


    “那個洋人在嘀咕什麽?”父親問我。


    “大,他在催叫我大姐走!”我低聲說道。


    父親走過去,擋在車頭,說道:“洋鬼子,你他媽的一分錢不給我,還不要我女兒在我家過夜,你他媽的就不是個好東西。”


    帥哥罵道:“老不死的,你他媽的敢跟老子這樣說話。”


    我實在受不了,走過去,牽住帥哥的衣領,說道:“混蛋,你給我聽好,你能騙過我的大姐,但你幾斤幾兩,我一清二楚。”


    “你這個傻子,竟然敢動本少爺,本少爺手中可有一個億,我是有錢人……”


    “去你媽的,小癟三!”


    我沒有想到平常一貫冷靜的我,怎麽突然那麽魯莽,手中的力道也比平時多了百倍。


    那個帥哥――大姐眼中的白馬王子,被我提出了車廂,拋在了亂草叢裏,來個了平躺吃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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