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坐下來，咱們討論一下工作。”黃支書說道。
眾人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但工作還沒有結束。
黃支書看見大家坐了下來，說道：
“我剛才翻看了一下各組交回來的家庭基本情況摸底表，簡直就是胡填亂寫，沒有一點價值。
這一次評定貧困戶，以家庭基本情況摸底表為基礎，如果摸底表不實，那我們評定的貧困戶就會失真。
一旦後麵大量的扶貧資金向貧困戶傾斜，就會重新出現一大批上訪戶。
下麵我們要討論的事是，如何讓基本的信息變得真實，大家都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李大毛是個急性子，說道：“讓群眾自己填，永遠填不真實，我的意思是，你們這些當官的還是應該入戶去跑一跑。”
李副鄉長說道：“上麵催得急，隻有三天時間，能跑完嗎？”
李大毛說道：“上麵的領導怎麽說要表就要表，也想得太簡單了，我們這裏山大溝深的，不是城裏，常常十來座山頭才坐著一家人。”
黃支書說道：“抱怨的話就不要說了，咱們就說怎麽幹，如何幹好。”
黃國虎說道：“你們去到農戶家裏，也不見得人家說實話，就拿打工收入，他們在外麵打工，我們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裏打工，他們說一個月一千塊錢，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由著他們說的填。”
尚陽平言道：“對於那些打工的，叫他們把打工廠子報出來，如果我們覺得有差距，就打電話問廠子。”
高萬和說道：“對於那些不報廠子，說他們在外麵遊蕩的，我們怎麽辦？他們說沒有打工收入，說打一天工花兩天，我們怎麽填收入？”
李副鄉長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讓群眾說實話，隻要群眾說出了實話，我們就成功了。”
李大毛笑道：“在利益麵前，大家恨不得把牛羊藏到地窖去，讓他們說實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黃支書說道：
“往年我們靠群眾大會評定低保，可每個人都想著自己的飯碗，評來評去，也評不出來個啥樣子，還經常罵仗，弄得烏煙瘴氣的。
今年我想著另辟捷徑，不讓群眾來評選，讓村民代表來參加評定，可百分之九十九的農戶都填了申請表，連村民代表也填了，你們這些小組長也給自己填了，這簡直就是胡鬧呀。
我想做到公平、公正，可做起來特別難。
低保，大家都想要；貧困戶，大家都想著當。這簡直是我們尚家河村的恥辱呀！人的腦袋怎麽都成了這樣！
就這個貧困戶摸底表，我剛才看了看，填的一塌糊塗，沒有一點真實性。
我從當組長到當支書，已經給村組跑了二十三年爛鞋了，這工作還真越來越沒法搞了。
尚主任，你年輕，思想活，就談談你的想法。”
尚雲一直坐著聽大家講，聽黃支書如此問，說道：“我也就新上來的，慷慨陳詞可以，滿腔熱情也是有的，至於工作，我沒有經驗，你們安排，我幹就行了。”
李大毛說道：“雲，我覺得你當一個演講家還行，但咱們村的群眾，文化水平有限，你說的有些話，他們根本就聽不懂，等於對牛彈琴白費勁。”
尚雲笑了笑，說道：“李哥說的話，我一定記住，我以後說話盡量接地氣。”
李大毛說道：
“咱們村的群眾，上了年齡的，說不下三句話，就帶著二十來個球字。
狗娘養的，我把你個壞種，這些都是口頭禪，這個你也要習慣。”
高萬和笑道：“李大毛，你這個球，有人罵你這個球也是正常的。”
黃支書說道：“都嚴肅點，你看看你們倆個，有沒有一點紀律，我們現在在討論工作，不是在唱野調子。”
李大毛說道：“我這是在提醒尚主任，防止他聽見那些土話犯急，一旦犯急，就會喪失理性，也正好中了五大族長的套。”
黃支書說道：“什麽五大族長，你李大毛就那麽害怕，言歸正傳，都說說明天怎麽工作。”
尚陽平言道：“黃支書，你和李副鄉長都是官，剩下的我們都是跑腿的，你們怎麽安排，我們就怎麽來，幹嗎問那麽多？”
黃支書說道：“我也沒有好辦法，就和大家商量，再說現在遇事講民主，我一個人說了，就是專權。”
尚陽平說道：“你問我們，我們這些人如果有你和李副鄉長的那個頭腦，我們不至於當小組長。”
黃支書歎息道：“今天晚上這是怎麽了？你們一個個就知道抬杠？”
大家聽黃支書如此說，都低下了頭，有人開始玩手機。
李副鄉長望了望眾人，打破沉默，說道：
“哎，說到底，這農村工作經驗我還是有點少，要不然也不會讓大家跟著我陷入被動。”
黃支書說道：
“李副鄉長，你就不要自責了。遇見像我們村這些群眾，外麵人說的野人，即使那些工作了多年的老幹部，也一樣推不開局麵。
前年，王副書記來包村，還沒有半個月，就被馬三年那個狗雜種打了一拳頭，鼻子都出血了。
五年前，司法所賈所長來包村，群眾把賈所長的祖輩罵了個遍，就剩下沒有打人了。”
聽黃支書如此說，尚雲想，自己原來生活在如此一個不開化的荒蠻之地，怪不得外麵的人一聽到他是尚家河村人，臉上的顏色都變了。
黃支書裝了一煙鍋旱煙，會議室重新散發出了嗆鼻的味道。
唐燕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尚雲也跟著打了噴嚏。
黃支書笑道：“尚雲，還有小唐，你們以後要習慣我抽旱煙，這遇事，不抽兩口，蒙得慌。”
尚雲笑道：“黃支書，那你就多抽一點，早早想出辦法，天也黑得早了，我還想著回家。”
黃支書笑道：“在村上工作，整夜不睡的事，十天就有五六天，你這個村主任也要適應。”
尚雲說道：“我想盡量白天能夠解決的事，就不要拖到晚上，盡量周內能夠解決的事，就不要拖到周末。”
黃支書說道：“尚主任，你剛上來，還不知道，村上永遠有幹不完的工作。節假日，鄉幹部會放假，但村幹部依然有許多工作，就根本沒有節假日。”
唐燕子說道：“我參加工作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周末是個啥。”
尚雲萬萬沒想到，這鄉幹部也沒有周末，那這村幹部就根本不要想周末的事了。
原本尚雲想著在周內盡快幹完工作，周末了去公司處理公司的事，如今聽他們如此說，他的心裏涼涼的。
“尚主任，我覺得你鬥族長有一套，而我們目前工作的死結是五大族長帶頭從中作梗，要不你明天就去會一會這五大族長！”黃支書抽著旱煙，說道。
一圈圈的煙霧繚繞在黃支書的頭頂，漸漸地往四周擴散著。
李大毛說道：“老黃，尚雲也隻是一個娃娃，這五大族長本來看不慣他，你還讓他去，你安得什麽心？”
黃支書說道：
“李大毛，你不要急，聽我說。
如果尚雲能把五大族長的工作做通，那麽就不會有人再和我們暗中作對了，這就叫做擒賊先擒王。
我和五大族長鬥了十年，也就打了個平手，現在我也沒有心思和他們鬥了，可他們總躲在暗處算計我，讓我們沒有村主任，沒有村文書，讓我們各項工作給上麵交不了差。
尚主任剛上來，我也聽說前幾天他鬥他三大的故事了，臨危不亂，有理有節，有大將風度。
常言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尚主任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有勇有謀，就去會一會他們。
當然明天我也不會閑坐著，我和李副鄉長，還有小唐就下村入戶，到了那個組，那個組的組長就陪上。
尚雲，如果你沒有意見，如果大家沒有意見，明天就這樣分頭行動，晚上我們電話聯係。”
眾人無語，都看著尚雲。
尚雲笑了笑，說道：“我服從安排，明天我就先去會一會李家莊的李刀子，然後去會一會黃家莊的黃麻子。”
“李副鄉長，小唐，各位組長，你們還有意見嗎？”黃支書放下銅煙鍋，問道。
“沒有意見了！”
“那就散會！”
晚上十點半，終於散會了。
眾人重新坐回到原來的位置，雖然已經到了晚上，但工作還沒有結束。
黃支書看見大家坐了下來，說道：
“我剛才翻看了一下各組交回來的家庭基本情況摸底表，簡直就是胡填亂寫，沒有一點價值。
這一次評定貧困戶，以家庭基本情況摸底表為基礎，如果摸底表不實，那我們評定的貧困戶就會失真。
一旦後麵大量的扶貧資金向貧困戶傾斜，就會重新出現一大批上訪戶。
下麵我們要討論的事是，如何讓基本的信息變得真實，大家都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
李大毛是個急性子，說道：“讓群眾自己填，永遠填不真實，我的意思是，你們這些當官的還是應該入戶去跑一跑。”
李副鄉長說道：“上麵催得急，隻有三天時間，能跑完嗎？”
李大毛說道：“上麵的領導怎麽說要表就要表，也想得太簡單了，我們這裏山大溝深的，不是城裏，常常十來座山頭才坐著一家人。”
黃支書說道：“抱怨的話就不要說了，咱們就說怎麽幹，如何幹好。”
黃國虎說道：“你們去到農戶家裏，也不見得人家說實話，就拿打工收入，他們在外麵打工，我們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哪裏打工，他們說一個月一千塊錢，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由著他們說的填。”
尚陽平言道：“對於那些打工的，叫他們把打工廠子報出來，如果我們覺得有差距，就打電話問廠子。”
高萬和說道：“對於那些不報廠子，說他們在外麵遊蕩的，我們怎麽辦？他們說沒有打工收入，說打一天工花兩天，我們怎麽填收入？”
李副鄉長說道：“我們要做的就是想方設法讓群眾說實話，隻要群眾說出了實話，我們就成功了。”
李大毛笑道：“在利益麵前，大家恨不得把牛羊藏到地窖去，讓他們說實話，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黃支書說道：
“往年我們靠群眾大會評定低保，可每個人都想著自己的飯碗，評來評去，也評不出來個啥樣子，還經常罵仗，弄得烏煙瘴氣的。
今年我想著另辟捷徑，不讓群眾來評選，讓村民代表來參加評定，可百分之九十九的農戶都填了申請表，連村民代表也填了，你們這些小組長也給自己填了，這簡直就是胡鬧呀。
我想做到公平、公正，可做起來特別難。
低保，大家都想要；貧困戶，大家都想著當。這簡直是我們尚家河村的恥辱呀！人的腦袋怎麽都成了這樣！
就這個貧困戶摸底表，我剛才看了看，填的一塌糊塗，沒有一點真實性。
我從當組長到當支書，已經給村組跑了二十三年爛鞋了，這工作還真越來越沒法搞了。
尚主任，你年輕，思想活，就談談你的想法。”
尚雲一直坐著聽大家講，聽黃支書如此問，說道：“我也就新上來的，慷慨陳詞可以，滿腔熱情也是有的，至於工作，我沒有經驗，你們安排，我幹就行了。”
李大毛說道：“雲，我覺得你當一個演講家還行，但咱們村的群眾，文化水平有限，你說的有些話，他們根本就聽不懂，等於對牛彈琴白費勁。”
尚雲笑了笑，說道：“李哥說的話，我一定記住，我以後說話盡量接地氣。”
李大毛說道：
“咱們村的群眾，上了年齡的，說不下三句話，就帶著二十來個球字。
狗娘養的，我把你個壞種，這些都是口頭禪，這個你也要習慣。”
高萬和笑道：“李大毛，你這個球，有人罵你這個球也是正常的。”
黃支書說道：“都嚴肅點，你看看你們倆個，有沒有一點紀律，我們現在在討論工作，不是在唱野調子。”
李大毛說道：“我這是在提醒尚主任，防止他聽見那些土話犯急，一旦犯急，就會喪失理性，也正好中了五大族長的套。”
黃支書說道：“什麽五大族長，你李大毛就那麽害怕，言歸正傳，都說說明天怎麽工作。”
尚陽平言道：“黃支書，你和李副鄉長都是官，剩下的我們都是跑腿的，你們怎麽安排，我們就怎麽來，幹嗎問那麽多？”
黃支書說道：“我也沒有好辦法，就和大家商量，再說現在遇事講民主，我一個人說了，就是專權。”
尚陽平說道：“你問我們，我們這些人如果有你和李副鄉長的那個頭腦，我們不至於當小組長。”
黃支書歎息道：“今天晚上這是怎麽了？你們一個個就知道抬杠？”
大家聽黃支書如此說，都低下了頭，有人開始玩手機。
李副鄉長望了望眾人，打破沉默，說道：
“哎，說到底，這農村工作經驗我還是有點少，要不然也不會讓大家跟著我陷入被動。”
黃支書說道：
“李副鄉長，你就不要自責了。遇見像我們村這些群眾，外麵人說的野人，即使那些工作了多年的老幹部，也一樣推不開局麵。
前年，王副書記來包村，還沒有半個月，就被馬三年那個狗雜種打了一拳頭，鼻子都出血了。
五年前，司法所賈所長來包村，群眾把賈所長的祖輩罵了個遍，就剩下沒有打人了。”
聽黃支書如此說，尚雲想，自己原來生活在如此一個不開化的荒蠻之地，怪不得外麵的人一聽到他是尚家河村人，臉上的顏色都變了。
黃支書裝了一煙鍋旱煙，會議室重新散發出了嗆鼻的味道。
唐燕子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尚雲也跟著打了噴嚏。
黃支書笑道：“尚雲，還有小唐，你們以後要習慣我抽旱煙，這遇事，不抽兩口，蒙得慌。”
尚雲笑道：“黃支書，那你就多抽一點，早早想出辦法，天也黑得早了，我還想著回家。”
黃支書笑道：“在村上工作，整夜不睡的事，十天就有五六天，你這個村主任也要適應。”
尚雲說道：“我想盡量白天能夠解決的事，就不要拖到晚上，盡量周內能夠解決的事，就不要拖到周末。”
黃支書說道：“尚主任，你剛上來，還不知道，村上永遠有幹不完的工作。節假日，鄉幹部會放假，但村幹部依然有許多工作，就根本沒有節假日。”
唐燕子說道：“我參加工作三個月了，也不知道周末是個啥。”
尚雲萬萬沒想到，這鄉幹部也沒有周末，那這村幹部就根本不要想周末的事了。
原本尚雲想著在周內盡快幹完工作，周末了去公司處理公司的事，如今聽他們如此說，他的心裏涼涼的。
“尚主任，我覺得你鬥族長有一套，而我們目前工作的死結是五大族長帶頭從中作梗，要不你明天就去會一會這五大族長！”黃支書抽著旱煙，說道。
一圈圈的煙霧繚繞在黃支書的頭頂，漸漸地往四周擴散著。
李大毛說道：“老黃，尚雲也隻是一個娃娃，這五大族長本來看不慣他，你還讓他去，你安得什麽心？”
黃支書說道：
“李大毛，你不要急，聽我說。
如果尚雲能把五大族長的工作做通，那麽就不會有人再和我們暗中作對了，這就叫做擒賊先擒王。
我和五大族長鬥了十年，也就打了個平手，現在我也沒有心思和他們鬥了，可他們總躲在暗處算計我，讓我們沒有村主任，沒有村文書，讓我們各項工作給上麵交不了差。
尚主任剛上來，我也聽說前幾天他鬥他三大的故事了，臨危不亂，有理有節，有大將風度。
常言道，初生牛犢不怕虎，尚主任雖然還是個孩子，但有勇有謀，就去會一會他們。
當然明天我也不會閑坐著，我和李副鄉長，還有小唐就下村入戶，到了那個組，那個組的組長就陪上。
尚雲，如果你沒有意見，如果大家沒有意見，明天就這樣分頭行動，晚上我們電話聯係。”
眾人無語，都看著尚雲。
尚雲笑了笑，說道：“我服從安排，明天我就先去會一會李家莊的李刀子，然後去會一會黃家莊的黃麻子。”
“李副鄉長，小唐，各位組長，你們還有意見嗎？”黃支書放下銅煙鍋，問道。
“沒有意見了！”
“那就散會！”
晚上十點半，終於散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