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冰蓮花被凍醒。


    她緊緊用被子包裹住自己,渾身還是冷地發抖,火爐子裏的燃煤可能已經燃燒盡,她幾次想翻身起來架點煤,可頭昏腦脹,渾身沒有了一點力氣。


    長這麽大,她從來沒有受過如此的罪,自小在城裏長大,她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自小不知貧窮是個啥,飯要吃好的,衣服要穿時髦的。


    還沒有上高中,她便出入各種交際場合,成為省城裏的交際花。


    經常出入燈紅酒綠的地方,讓她學會了喝酒,而且愛上了酒。


    自從迷戀上了燈紅酒綠的生活後,她便開始逃學,開始和父親頂嘴。


    父親拿她沒有辦法,由著她的性子來,母親氣得直流淚。


    最後她幹脆不回家了,一幫混混給她管住管吃。


    之所以把他們叫混混,那是因為他們和她一樣,都二十歲左右,都不愛學習,都把家當成了罪惡的地方。


    他們一共五個人,拿著父母的錢,不去學校,到處遊蕩,出入各種高級消費場所。


    這樣的生活很放蕩,也很自由,他們不用聽父母的嘮叨,也不用做那讓人頭疼的作業,更重要的是他們想去那裏就能去那裏。


    生活雖然自由,但每走一個地方,都需要花錢,加上他們花錢大手大腳,很快從家裏帶出來的錢花完了。


    沒有了錢,即使你想自由,也自由不起來,吃飯住店都成了問題。


    沒有了錢,他們想起了家,想起了父母。如果有錢,他們絕對不會想起有父母存在的那個家。


    沒有錢的日子真難過,他們從小到大,都認為錢就是嘩嘩嘩流淌的水,花完了就來了。


    可現在沒有人給他們給錢,他們心裏空蕩蕩的,越來越覺得錢還真欠。


    在一個月高風涼之夜,他們五個混混,三男兩女坐在西湖邊,無心欣賞風景,開始為去路而發愁。


    除了回家,好像就沒有其它的出路。


    就在大家默然傷神,對著西湖的水惆悵時,坐在她身邊的劉豔紅哭了。


    劉豔紅,那年十九歲,上高二,個子高挑,絕對是貨真價實的美女。


    當然,她認為自己也是美女。


    美,就是資源。


    如果她們不美,那三個混混就不會跟著她們兩個跑。


    “我要回家,我想上學。”劉豔紅哭著說道。


    眾混混麵麵相覷,沒有人發言。


    劉豔紅抹了一把淚,對她說:


    “蓮花姐,我們回家吧!”


    她想起如果回到家,就要去上學,她已經厭倦了學習。


    “不回!”她堅定地說。


    “不回,我們幹什麽?”劉豔紅帶著哭腔說道,“我的肚子好餓呀!”


    是呀,不回家,能幹什麽?


    眾人重新陷入了沉思。


    她瞪著坐在對麵的三個男混混,生氣地說道:


    “你們三個是不是男人呀!把我們兩個拐出來的是你們,讓我們陷入困境的還是你們?”


    “蓮花,不要急,我正在想辦法。”老鼠說。


    老鼠是高三學生,本來學習很好,偏偏喜歡上了遊戲。


    沉醉在遊戲的世界裏,他給自己起名叫老鼠,和現實世界徹底分裂。


    老鼠說,把許多學生變成瘋子的是網絡遊戲,讓許多學生想找到地洞鑽進去的是遊戲。


    老鼠說,他愛上遊戲,就像老鼠愛上了大米,已經離不開了。


    老鼠說,其實老鼠愛上大米還能離開大米缸,他徹底完了,跳不出虛擬的遊戲世界。


    為了遊戲,老鼠學習成績一落千丈。


    為了遊戲,老鼠逃了學。


    “想!就知道想,再想下去天都亮了!”她氣呼呼地說道。


    “蓮花,我們去歌舞廳賣唱走,你跳你的舞,我唱我的歌!”貓頭鷹說。


    貓頭鷹和她一個班,有一個好嗓子,能唱流行歌,同學們都稱呼貓頭鷹為歌唱家。


    她和貓頭鷹就是在歌舞廳認識的,高一那年,她迷戀上了跳舞,天天往不夜城歌舞廳跑,在那裏她見到了頭發亂蓬蓬、能吼幾首歌的貓頭鷹。


    也許他的頭發亂得像貓頭鷹,也許他的眼睛如貓頭鷹,反正歌舞廳的人都叫他貓頭鷹。


    每當貓頭鷹唱到高潮處時,下麵的觀眾就一個勁地喊:


    “貓頭鷹!貓頭鷹!貓頭鷹……”


    她喜歡貓頭鷹的歌,貓頭鷹喜歡她的舞蹈。


    舞蹈和歌成了朋友,她和貓頭鷹坐在一起喝了兩瓶白蘭地。


    酒讓她和貓頭鷹的關係一下子拉近了許多,但真正對貓頭鷹產生好感是那一夜。


    那一夜,她跳完舞,一如既往地坐在軟榻上休息,一個紅頭發、紋身的小夥子走了過來,對她說:


    “冰小姐,薛老板請你移步到他的包間。”


    小夥子說著,用手指了一下東南角的一個包間。


    包間的軟簾子被一個黑衣人用手輕輕托在手中,裏麵露出一個皮瓜頭,滿臉橫肉,嘴角擠著晦澀笑的青蛙肚臉。


    “我沒有那個興趣!”她懶懶地說。


    現在是法治社會,不是黑幫的天下,這裏不是舊時的上海灘,她心裏想。


    “小姐,薛老板叫你是看得起你……”紅毛小夥子說道。


    “你的耳朵聾了嗎,本小姐沒有興趣!”她咆哮著。


    紅毛小夥子低著頭走了,她氣呼呼就往外走。


    出了歌舞廳,來到深夜的街道,陣陣涼風吹過,她感到了一陣陣涼意。


    在一個拐角處,她發現幽靈般站著五個黑衣人,個個挺拔如鬆柏。


    她揉了揉眼睛,想看個由來,就在這個時候,身後多出來一個手,拉著他就往後跑。


    “來人呀!劫匪!”她本能地喊道。


    “喊什麽喊,我是貓頭鷹!”拉著她胳膊的人說道,“快上車!”


    他們急急忙忙上了一輛出租車,她沒好氣地質問:


    “貓頭鷹,你玩的那一處戲?”


    貓頭鷹氣喘籲籲說道:


    “前麵是薛老板的人,薛老板,咱們得罪不起!”


    她沒有好氣地說道:


    “我看應該是你的人,你一定想來個英雄救美。”


    貓頭鷹說道:


    “被薛老板纏上的女孩,沒有一個能逃過他的手心?”


    她“哼”了一聲,她就不信這個邪,現在治安如此好,要幹嗎?


    貓頭鷹似乎看出了她的心理,對她說:


    “人總是有弱點的,有的人愛財,有的人愛麵子,有的人愛虛名。


    尤其是你這種還是學生的女孩,不會偽裝,缺少社會經驗,讓薛老板盯上,就得服服帖帖入了他的魔掌。”


    聽起來挺可怕的,那個老魔頭。


    貓頭鷹並沒有撒謊,此後一個月,薛老板又是對她送花,又是對她送錢,統統被她拒絕。


    拒絕了一次又一次,最後一次,那誘惑太大了,直接給她送來了一百萬現金。


    當她打開盒子的時候,頓時目瞪口呆。


    雖然她家有錢,可她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多的現金。


    “小姐,薛老板說了,這些都歸你!”紅毛小夥子低頭說道。


    一百萬太有誘惑力了,如果說她不心動,那是假的,但她還是在關鍵時刻挺過去了。


    “回去告訴你們老板,錢不是萬能的!本小姐不吃他那一套!”


    紅毛小夥子最後一次出現在她放學的路上,遞給她一個優美的卡片,對她說:


    “這個送給你!”


    她接過卡片,卡片上麵塗抹了許多花粉,散發著醉人的香氣,上麵一行蒼勁有力的楷體字躍然紙上:


    你是一個特別的姑娘,你應該好好學習,不要迷戀燈紅酒綠的生活!


    沒有想到這個薛老板,竟然前後宛如兩個人。


    她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把她迷迷糊糊的意識從過去拉回到了現在。


    患上這該死的感冒,就是難受,剛才還冷的發抖,現在卻熱地渾身出汗。


    這該死的折疊床,還有這該死的火爐子,還有這該死的冬天,簡直不讓人好好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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