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尚雲再三保證自己的錢不是偷的、而是賺來的,母親才勉強相信了自己這個消廋的兒子。


    吃過午飯後,母親用紅柳筐提著雞蛋,尚雲騎著摩托車捎著母親去尚家河村趕五天一集的集市。


    母親坐在摩托車上,驚奇地歎息道:


    “這摩托車就是比自行車好,上坡不用推就呼啦啦上去了,一點汗也不流,人越來越能了,設計的多好呀!”


    母親的心情是喜悅的,在這個國家級深度貧困村,摩托車還是稀缺貨。


    “媽媽,比這好的還有小轎車。坐在小轎車裏麵風不吹,塵土不沾身,冬天也不受寒風的氣。”


    “兒啊,娘這輩子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了,坐小車的要麽是當官的,要麽是有錢的,咱們就不要念想那事了。”


    他想對母親說,其實他已經有足夠的能力買一輛小轎車了,可這話還是不能說的,說出來母親一定會懷疑錢的來源。


    其實這也不怪母親,母親的世界裏隻有種地、做飯、養育一家人,見過最多的錢不過五千塊。


    母親,實話告訴你,五十多天前,兒子曾經對著起起伏伏的山巒,發誓四年內一定要買下一輛小轎車。


    如今夢觸手可及,可兒子並不想過早的享受,兒子要去創業。


    第一桶金的到來,太過於容易,也許不是一件好事,最近他的右眼皮一直跳,跳得他心亂。


    也許人的本能對將要到來的危險有一種先天性的預知能力,以前他右眼皮跳,總有倒黴事要發生。


    但願這一次不要有倒黴的事,他暗暗祈禱著。


    翻過三條溝,遠遠聽見了公驢的叫聲,每逢集市,張家的老漢總會拉著一頭黑公驢來到集市給母驢配種。


    如果你忘記了集市的時間,隻要能夠聽見張老漢的黑公驢在尚家河村部街道“烏拉嗷嗚嗷嗚”的叫,那一定是有集。


    沿路走著許多趕集的人,他們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們母子倆,母親坐在摩托車上不停地笑著給路人打招呼。


    兒子有出息了,母親也光榮。


    翻過五條山梁,急下一個長長的陡坡,快到河灣的地方,山勢開始變得平緩,漸漸露出一片盆地,尚家河村部就坐落在三畝大的盆地中央。


    村部的選址,是村裏有名的風水先生陳陰陽的爺爺看的,他一家三代都是研究分水的,在附近百裏都很有名氣。


    據陳陰陽說,這片盆地就是大山的子宮,這裏能夠孕育生命,能夠提供源源不斷的營養。


    陳陰陽說,地傑人靈,村部作為全村人的大腦,一定要放在有營養的地方,大山的子宮那是營養最豐富的地方。


    陳陰陽說,他每次走到村部,就覺得他爺爺的學問比他大。


    村部在這大山的子宮生活了四十多年,從最初的土窯洞變成了磚瓦房,從土院牆變成了磚院牆,支部書記先後換了二十八個,現在是黃一鳴。


    街道人來人往,到處都是擺著地攤的小商小販。


    來到街道,母親不停地和人打交道,這鄉裏鄉親的,彼此都認識。


    “大姐,你兒子太棒了,打工不到兩個月就買回來了一輛摩托車。”


    “他姨娘,這摩托車說起來就是好,沒有感覺到就來了,簡直就是鳥兒在飛。”


    “大姐,社會越來越好了,可惜我們越來越老了。”


    “是呀,最近我老感覺心髒比以前跳得快了,走上坡路越來越費勁了。”


    “那你去衛生院檢查個。”


    “去衛生院費錢,醫生看病不號脈,隻讓一個勁的上機器,三個女兒都在上學,也沒有錢去。”


    “雲不上學了,你這次總算能輕鬆一下。”


    “是呀,說起來我還真對不起他,每次看見他低頭拉蒙、像丟了魂一樣,我就心疼。”


    “你家雲還好,胡石匠的三女兒胡雪兒學校回來後便瘋了。”


    “想起來就心寒,胡石匠屍骨未寒,那個死婆娘就嫁人了。”


    “胡石匠活著時,他們就勾搭在了一起,胡石匠死了,正合他們的心意,隻不過可憐了胡雪兒那個孩子。”


    “聽說三個孩子就胡雪兒對她爹好,胡石匠也最愛胡雪兒。”


    “是呀,那妖婆子平時教著孩子不要和他爹來往,偏偏胡雪兒不聽,這次胡石匠死了,胡雪兒腦子受了刺激,瘋瘋癲癲到處亂跑。”


    “怎麽就不給娃娃看看。”


    “那個妖婆子現在跟的那個男人就是一個刀子手,聽說原來的婆娘就是他打死的,他不掏錢,連胡石匠兩個上學的女兒生活費現在都成了問題。”


    “死婆娘真是自作自受,可憐了娃娃們。”


    “胡石匠的大女兒和二女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她們一天拿著胡石匠掄鐵錘賺來的錢從小學上到大學,卻讓她媽教唆地不理她爸,這回好了,有了後爸就知道胡石匠的好了。”


    母親和村裏的陳大媽你一句我一言的議論著胡石匠家裏的事,雲站在附近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孩,穿著髒兮兮的衣服在街道跑來跑去,混沌的目光四處張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像躲瘟神一樣躲避著。


    “可憐的娃,長得挺乖巧的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是呀,以前我心裏還琢磨著給我家雲說個媳婦,考慮到她媽不是個好東西,便打消了念頭。”


    原來這個滿街道傻跑的女孩就是胡雪兒,他和她都是今年沒有去上學的,他們都是非常熱愛學習的。


    他突然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用五十多天的時間走出了痛苦和彷徨,而胡雪兒卻在痛苦中瘋了。


    比起胡雪兒,他是非常幸運的。


    胡雪兒失去了上學的機會,失去了愛她的父親,失去了家――她的母親跟另一個男人走了,原來的家散了。


    胡雪兒的痛苦一定深於他的痛苦,如果他是胡雪兒會不會也變成瘋子?


    不在其境便永遠不會知道其中的滋味。


    他很幸運,他有一個愛他的母親,還有一個愛他的父親。


    父親雖然脾氣暴躁,但心底善良。雖然無數次他恨父親,但由於父親心底的善良,他無數次原諒了父親。


    父愛如山,山總裸露著自己,從來不會遮遮掩掩。難怪父親有啥就說,有脾氣就發,原來父親是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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