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王眉心微蹙:“信安王行事著實荒唐!”


    這句說完,他話鋒一轉,“秦氏無論是在封地還是在京城,都能平安度日,可見做為信安王外室的身份,不會有人非要置她於死地,可到了菀坪沒多久,她就被刺殺了。這說明,有人在菀坪認出了她的真實身份,可鄔桓已然滅國,秦貴人的這個身份為何會招來殺身之禍呢?”


    青城瞥了眼絲線般的細雨,低聲道:“一個人被刺殺無非兩種原因,一是被仇家尋仇,二是滅口。秦貴人並無仇家,但她是當年宮中屠殺的幸存之人,難道跟此事有關?可拓跋堃已然伏法,為何還會有人要滅她的口……”


    “會不會是城破那日秦貴人看到了什麽?”


    “她隻是看到為首之人下令讓麒麟衛挾持我威脅龍甲軍,其他的就沒什麽了。如果隻是這樣,不應該招致殺身之禍才對。”


    線索寥寥,兩人一時毫無頭緒。


    珩王看向青城:“郡主以為,那些刺殺秦貴人的刺客會是龍甲軍嗎?”


    “行事風格極像,但絕對不是。”


    “為何?”


    雨下得大了些,水氣混著青草的味道撲麵而來。


    青城開口,語氣異常堅定:“龍甲軍的刀下,不斬手無寸鐵的婦孺。何況若真是龍甲軍,怎會跟拓跋堃在一處?可我還是想不明白,這些人為何會知道龍甲軍的暗語?”


    珩王思忖片刻,道:“當務之急,還是要盡快抓獲秦伍,目前所有的線索都在他身上。自從發現秦伍出現在菀坪後,城門便加強了防守,秦伍逃不出去,武寧衛遲早能抓到他,隻是免不得要費些功夫。”


    當初暫不抓捕秦伍,是為了查清他還有沒有同夥,結果牽扯出秦貴人,接著發生兩次刺殺,秦伍趁亂隱匿起行蹤,再也遍尋不到。


    菀坪是南境麵積最大也最繁榮的城鎮,城南的一部分區域就是大魏和齊邕開放互市之所,此處人口密集,商賈遍地,來往商隊絡繹不絕,秦伍很可能藏身在此處,加之前段日子武寧衛折損不少人手,故而至今還沒有尋到他的下落。


    青城端起案上的茶盞輕抿了一口,看著杯中澄澈的茶水,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她將薛嬿嫆和秦伍曾有過接觸一事言簡意賅告訴珩王,又道:“自薛嬿嫆那日在城南與秦伍一別後,兩人再未見過。薛嬿嫆並不知秦伍就是逆黨,不過是為了報答當日秦伍救命的恩情,才想著給他些銀兩。”


    珩王盯著青城看了一會,欲言又止。


    青城不由道:“殿下想說什麽?”


    “我是想說,若非郡主相救,薛嬿嫆現在隻怕已經殞命了。此事不必等到武寧司出手,信安王就不會容她。信安王表麵上謙恭有禮,實則行事老辣,他應該不會允許自己的側妃跟逆黨扯上任何關係。”


    珩王這句話倒並非危言聳聽,那時薛嬿嫆已經被嚴蒙察覺,按照慣例,她會被武寧衛帶去衛所問話,如此一來,信安王遲早知曉此事。


    青城知道珩王是因為她的緣故網開一麵,便道:“薛嬿嫆心思純良,涉世未深,難免把事情想簡單了,並非有意知情不報。她若知道殿下高抬貴手,定然感激不盡。說起來,她還說過不少殿下的好話。”


    珩王本來想說一句“我不追究此事是因為郡主。”但唯恐青城聽後不悅,話到嘴邊,改了口:“我倒不知此事,她究竟說了什麽?”


    “當時盧頡宣揚我在鹿台圍場被劫持一事,引得京中百姓議論紛紛,殿下當時傳令,但凡再有人無端揣測圍場內發生之事,一律按知情者論處,抓入武寧司嚴審。此事就是薛嬿嫆告訴我的。”


    她稍微一頓,秋水般的眼眸盛滿笑意:“當時我就在想,殿下真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盟友。”


    看著她展顏,珩王輕笑兩聲,拇指摩挲著掌心處她眼淚滴落的位置,心情大好。


    當日青城離開後,珩王叫來嚴蒙,讓他嚴密監視薛嬿嫆,嚴蒙領命。


    接下來一段日子,珩王以商量案情為由,時常邀青城見麵,青城一心希望他痊愈,從不推卻,如此,他的心疾很快痊愈。


    入秋後,珩王背後的箭傷明顯有所好轉,他便時常叫青城去稷山騎馬,擔心她會拒絕,每次都是一行人同往。珩王對青城,親近中帶著幾分克製,這讓青城少了許多顧慮,一時間,兩人的關係親近不少。


    這日午後,嚴蒙來報,說是信安王請珩王和青城過府中一敘。


    青城有些不解,信安王要與珩王敘話很好理解,珩王在府中養病時,信安王來探望過數次,兩人每次都是長談,可為何讓她這個閑散的郡主同去呢。


    青城雖好奇,但不得不去,隻好隨珩王來到信安王下榻之處。


    內侍宮婢們一見兩人,皆躬身行禮,其中一位年長的內侍溫聲道:“啟稟珩王殿下,王爺在花園池塘中垂釣,老奴這就去請……”


    珩王豎手:“不必,本王自去尋他。”


    這內侍應聲稱是,畢恭畢敬地跟在後麵。


    幾人一路向院落深處走,來到池塘旁一看,四下裏空無一人,珩王搖頭輕笑,這內侍連忙請罪,又帶著人急忙去尋信安王。


    雖已立秋,但天氣依舊燥熱,珩王擔心青城不堪暑氣,便帶著她到臨近的清靜小院歇腳。


    堂屋的桌案上擺著一個青玉冰盆,裏麵浮著幾塊化到一半的冰磚,冷氣漫上來,冰盆外壁上凝著細密的水珠,珩王伸出手,指尖在外壁上輕輕摩挲。


    一陣風吹過,忽聽得隔壁珠簾驟響。


    青城循聲望去,這才發現東牆竟是整麵的槅扇,因正中的地方有幾扇高大的屏風遮擋,剛才進門時並未注意。


    她信步走到屏風旁,透過槅扇上的欞格,隱約可見隔壁房中大門緊閉,角落裏擺著一張紫檀雕花拔步床,月白帳幔上金線繡的百花圖在光影中忽明忽暗,旁邊還放著兩張圈椅和一張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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