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又是大雪,這大雪一下又是連著五天,厚厚的積雪又半人高,屋頂上雪太多得鏟,積雪太厚,房梁會塌。官府安排了人幫著鏟雪。


    大雪封路,又封山,一切事情似乎停擺。


    可誰都知道蠻子遲早會找上來,十幾個人啊,總不會憑空消失,聽聞一匹馬中箭跑了,老馬識途,這未必不會再次迎來災禍。


    有人商量著去平盧縣去過日子,有人商量著投奔親戚去,有人家卻是拿出了所有的餘鐵,在打利器。


    有老者建議打長矛,如此,他們力氣拚不過,長矛的優勢總能叫他們也派上用場,故而打鐵鋪整日風箱呼呼,又收了幾個打鐵學徒,叮叮當當,很是熱鬧。


    官府在募兵,凡男兒,要懂守,要懂攻,守城自衛,也就是薊縣自己的兵。


    楚珩鈺整日不在家,忙活什麽璃月是不知道的。


    陸翡和烙子他們不是這鎮子的本地人,將來走不走也不確定,沒有主動進官府募兵的名冊。


    璃月也隨他們,去了光榮,不去就幫著賣酒,故而巷子裏響起:“打酒咯~~~”的聲音,一百文一斤,買兩斤送半斤,薄利多銷。


    烙子和吉牧挑著,陸翡負責喊,順便打酒收銀子。那些躺在家裏無所事事的便就幫著洗高粱,蒸高粱,每日不叫多,夠暖炕,就成,故而每日一蒸,標上日子。


    這個冬天都得靠釀酒這個事兒燒炕活著。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照應璃月,第一天,陸翡和烙子他們就賣了五兩銀子回來,從早到晚,整個鎮子跑了一遍。


    璃月沒有吝嗇,這麽冷的天,每人給一百五十文。


    他們挑著賣,璃月便尋思著釀酒,高師傅的酒得釀出來,她如今有了心得,也知曉上次為什麽失敗,發酵和溫度管控都是關鍵。


    故而,此後的十天,璃月釀出了新酒,回淳甘冽,她以為是上等好酒。


    這日開心,便主動尋了楚珩鈺品了酒,這是十幾日冷戰之後,璃月因著心情好,主動尋楚珩鈺說家裏她忙活之事。


    楚珩鈺本也是冷性子,每每見著璃月不說話就睡,自也不會開口問,習慣了便也習以為常。


    而今端著璃月送來的酒,見她眉眼彎彎就知道這新酒成了,嚐了嚐,挑了眉頭,又嚐了嚐,繼而彎唇:“好酒。”


    璃月高興,問:“你看叫什麽名?”


    楚珩鈺思索半晌,又品了品酒,繼而道:“不若叫......回春?入口之後渾身回暖,似回春。”


    “回春?”璃月想了想,笑:“就叫回春。那......賣多少合適?”


    “這等好酒,自然不能往賤了賣,故而最好不要低於一兩。”


    “一兩銀子一斤酒?”璃月不敢想,那得翻多少番啊。


    楚珩鈺覺得一兩都太便宜了,道:“便就先一兩銀子。官府這幾日練兵,其實也可以用酒來暖身,想不想做官府的生意?”


    璃月當然想了,開心道:“平盧縣的守城軍就是用酒暖身,不然挨不過冬,我的也能嗎?”


    楚珩鈺點頭:“不過,價不能高。”而今都是他的積蓄在貼補整個薊縣,又要築城牆,撐不了多久。


    璃月問:“你在跟我談生意?”


    楚珩鈺點頭:“我也不能白要你們辛苦釀的酒,故而二十文一斤,賣給薊縣官府如何?”


    璃月翻個白眼,她發出去的工錢都多少了,道:“沒有那麽多酒,你另請高明吧。”


    楚珩鈺:“......”說好的他做管事的呢,而今她什麽都不跟他說,不要他這個管事了。


    楚珩鈺靈光一閃,似抓住什麽,忙拽住璃月,看著她,定定的問:“你這幾日可是在生吾的氣?”


    璃月莫名:“生你什麽氣?”


    官府多窮璃月門兒清,最近吳凜辦了多少事,璃月就在他身邊,怎麽會不知曉。


    難怪他覺得璃月哪裏不對,原來是覺得他不可信。


    一時間,楚珩鈺不知如何找補,看著璃月,緩聲:“吾忘了與你說一事。”


    “什麽?”


    “吳凜帶了三萬兩,故而,你想要多少銀子都成。”


    璃月瞪大眼睛,楚珩鈺居然跟她說這個。


    為什麽跟她說這個?


    璃月定定的看著楚珩鈺,抿了抿唇,道:“釀酒酒缸和壇子有限,故而我自己的銀子足夠,用不著你的了。”


    楚珩鈺蹙眉,這話聽著怎麽叫他不舒服,好像在說我不要你了,鬆了手,道:“好。”


    璃月收了酒碗出去了。


    楚珩鈺一人在屋裏來回走動,她生了這麽久的氣,他竟然什麽都沒發現,難怪生分了。


    一句話不見璃月展顏,楚珩鈺蹙著眉,想辦法找補。


    想了許久不知如何是好,想找楊兼和吳凜商量,可又覺得這事兒算是二人間的私密之事,再者說出來叫人笑話,便就先作罷。


    晚上,楚珩鈺時不時看向璃月,璃月眼尾都沒給他一個,全程如這幾日一般,熄燈之後,躺在床上就是背對著他。


    楚珩鈺思慮半晌,深覺女子生氣一事著實麻煩,為了打破當下境況,他先尋話頭“璃月。”


    “嗯。”璃月應聲,但是背對著。


    “吾不想吃餃子了。”


    璃月轉回身,吃膩了也是應該,問:“那你想吃什麽?”


    “羊肉湯,配麵餅子。”


    “哦,明兒給你做。”


    說完,璃月便又側身回去背對著楚珩鈺。


    楚珩鈺睡覺就是直挺挺的,睡覺很是規矩,璃月是翻來覆去的。


    故而楚珩鈺找不到別的話題,又緩聲:“你轉過身來。”


    璃月便又轉過身,問:“怎麽了?”


    楚珩鈺側身,看著璃月,真不知道說什麽好,他並不需要去在意一個婢女的想法,若是在宮裏,腦袋都不知道掉幾回了。可璃月叫他懂了許多,照應他良多,一路過來已不是簡單的婢女,若是生氣,他亦不知拿她怎麽辦才好,說不得,罵不得,更罰不得,故而楚珩鈺很是沒轍,緩聲:“吾還想吃別的。”


    “還想吃什麽?”她語聲清淺,聽著與往常並無二致。


    楚珩鈺想了想道:“吾想吃醬鴨。”


    楚珩鈺像個孩子似的,這個樣子璃月挺少見,黑夜裏她彎了唇,道:“那天尋是尋到了旱鴨子,不多,這天氣這麽冷,不知還養著沒有,明日我去瞧瞧,若是沒有了,再想別的吃食,嗯~”


    “好。”他低沉應聲。


    這次璃月說完話沒有背過身去,楚珩鈺便就沒再找話。


    璃月不多久便就睡了,楚珩鈺看著璃月,心裏軟成一片,隻要她溫聲軟語好聲說話,他的心就定了。


    伸手,摸了摸璃月的臉,好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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