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在前引路,鍾懿則跟在後頭,心中千回百轉。


    長公主可是正兒八經的皇親國戚,天潢貴胄!


    她老人家尋自己這芝麻綠豆大的戶部主事,能有何要事?


    莫非……是李鈺那小子?


    思緒翻騰間,已至長公主府門前。


    與鍾府的清貴不同,此處更是雕梁畫棟,氣派非凡,門前兩尊鎏金石獅威風凜凜,朱漆大門上明晃晃的銅釘,無一不彰顯著皇家威儀。


    小廝將鍾懿引至一處雅致的偏廳,廳內陳設考究,紫檀木的桌椅,牆上掛著名人字畫,博古架上更是擺滿了奇珍異寶。


    一名身著綾羅,瞧著約莫四旬上下的管事嬤嬤滿麵春風地迎了上來,親自奉上一盞香茗。


    “鍾大人請用茶,我家殿下稍作梳妝,片刻即至,還請大人稍候。”


    鍾懿連忙起身,雙手接過茶盞,臉上堆滿了受寵若驚的謙恭。


    “有勞嬤嬤,下官在此恭候便是。”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茶,隻覺入口甘醇,齒頰留香,暗道這長公主府的茶水,果然非同凡響。


    正暗自腹誹,忽聞一陣環佩叮當之聲由遠及近,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淡雅卻又帶著幾分威儀的龍涎香,沁人心脾。


    鍾懿心中一凜,知道正主兒來了,連忙放下茶盞,整了整官袍,垂首肅立。


    “咯咯咯……讓鍾大人久等了。”一道略帶磁性,卻又威嚴自蘊的女聲響起。


    鍾懿連忙躬身長揖:“下官鍾鼎,參見長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免禮平身吧。”那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鍾懿這才敢稍稍抬眼,飛快地打量了一眼。隻見一位身著宮裝的麗人端坐於主位之上,雲鬢高聳,珠翠環繞,鳳目含威,卻又偏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嫵媚。


    雖已不複豆蔻年華,然風韻猶存,更添幾分歲月沉澱的雍容華貴。


    這便是當今淵帝的胞妹,永安長公主了。


    他再次躬身,語氣愈發恭謹。


    “不知殿下召見下官,所為何事?”


    長公主纖纖玉指輕輕撥弄著腕上的一串東珠,眼波流轉,似笑非笑地凝視著他。


    “鍾大人,本宮聽聞,前些時日,你在天香樓,可是大大的出了一回風頭啊。”


    鍾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果然是為此事而來!


    他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異樣,連忙再次作揖,臉上擠出惶恐之色。


    “殿下明鑒!當日天香樓之事,實乃……實乃下官一時孟浪,酒後失言,與崔、李兩位公子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若有驚擾殿下之處,下官罪該萬死,還望殿下恕罪!”


    誰知,長公主聽了他這番請罪,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宛如春風拂柳,先前的幾分威嚴也淡去了不少。


    “恕罪?本宮為何要恕你的罪?本宮還要好好謝謝你呢!”


    “啊?”鍾懿一時有些發懵,抬起頭,滿臉困惑。


    謝我?這唱的是哪一出?


    長公主見他這副模樣,笑意更深了幾分。


    “若非鍾大人那日巧施妙計,我家那不成器的鈺兒,又怎會突然轉了性子,知道發奮圖強了?”


    鍾懿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症結在此!


    敢情這李鈺回去之後,還真用功讀書了?


    他麵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殿下謬讚,下官愧不敢當。公子天資聰穎,幡然醒悟,乃是其自身之功,與下官並無幹係。”


    “鍾大人不必過謙。”長公主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幾分欣慰,“自從天香樓那事之後,鈺兒回來便跟本宮哭訴,說他技不如人,丟了顏麵。”


    那一日從戶部回來之後,還主動讓本官給他青睞宿儒大賢,竟然不需要督促,都肯靜下心來每日苦讀了,也背下了幾篇經義,連他父親都嘖嘖稱奇呢!”


    鍾懿聞言,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隻能訕訕一笑。


    “李公子能如此上進,實乃可喜可賀。下官……下官也替殿下歡喜。”


    長公主滿意地點點頭,隨即命身旁的宮女取來一個精致的錦盒。


    “鍾大人既為我兒啟蒙,本宮也不能毫無表示。這點薄禮,不成敬意,還望鍾大人收下。”


    鍾懿哪裏敢收,連忙推辭:“殿下厚愛,下官實不敢當!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下官與李公子份屬同僚,相互砥礪,亦是應當。”


    長公主卻是不容分說,將錦盒硬塞到他手中:“本宮賜下的東西,豈有收回之理?鍾大人若再推辭,便是瞧不起本宮了。”


    話已至此,鍾懿無法,隻得硬著頭皮收下,他捧著那沉甸甸的錦盒,稀裏糊塗地被宮人送出了長公主府。


    待回到鍾府,將錦盒往桌上一放,鍾雄一見這陣仗,不由得扶額,臉上露出一絲複雜難言的無奈。


    “鼎哥兒……你這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上一次是皇帝禦賜,這一次,看這錦盒的製式,怕也不是凡品。


    未等鍾懿開口,一旁的鍾帆早已按捺不住興奮,湊上前來,眼睛瞪得溜圓。


    “鼎哥,這又是什麽寶貝?你可真是太厲害了!連長公主殿下都給你上次東西了!”


    鍾鼎也湊了過來,憨厚的臉上滿是與有榮焉的激動,搓著手,顛來倒去隻有一句。


    “小……鼎哥兒,你可真是太厲害了!”


    鍾懿看著這一家子,尤其是鍾鼎那一臉“與有榮焉”的真誠模樣,心中更是哭笑不得。


    他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


    “是長公主殿下賞的。”隨即話鋒一轉,看向鍾帆,“對了,帆弟,長公主殿下還給了個恩典,問你……願不願意去國子監念書?”


    “國子監?!”鍾帆一臉的震驚。


    崇文書院雖是青州乃至大淵朝都有名的私學,更有衛夫子這等大儒坐鎮,但國子監是什麽地方?


    那是皇家書院,大淵朝的最高學府!


    內裏非富即貴,皆是皇親國戚、王侯將相之子弟,尋常人家,便是擠破了腦袋也休想進去。


    他鍾帆一個小小武定鍾氏的庶長子,以往連想都不敢想!


    鍾雄也是悚然一驚,麵上掠過一絲難以置信,但旋即冷靜下來,目光如炬地盯著鍾懿。


    “鼎哥兒兒,這……這長公主殿下,為何會給帆兒這般天大的好處?可有什麽條件?”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個道理,鍾雄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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