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青黛扶雪鬢,竹筏拍江馱追思。


    廖仁生扶著阿妹晃晃悠悠坐上竹筏的時候還有些懵懂,看向前麵那筏子上的兩人,輕蹙眉頭問:“阿妹,阿兄怎麽不太懂?昨日族長還恨不得殺了我們,今日為何就把我們放了,還要同我們一起走!”


    廖文南也看了眼與洛衍坐在一起,身形寥落的苗寨族長,心情複雜,語氣卻有些羨慕,“今日聽桐昆講,他臨走前卸任了族長,想必心裏下了很大的決心。他是真的很疼他的女兒。”


    廖仁生聞言低頭關心的看著她,輕聲道:“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


    廖文南嗤笑一聲,並不接話。


    廖仁生心裏無力的歎了口氣,他曾聽阿妹提過,阿父想把她送人給阿弟送前程,以為她是為此耿耿於懷。


    這些年他南征北戰,停下來的時候也往家寄過兩次信,因阿妹不許他告訴家裏她的下落,他便旁敲側擊的問過阿妹之事,阿父回信裏說阿妹偷了家裏所有的錢離開了,家裏就當沒了這個女兒。


    至於他假意請求阿父尋找亡母的遺物,阿父則提也未提。


    說不寒心是假的,但是畢竟是他的父親,小時候也曾把他們兄妹抱在懷裏真心疼愛過的。


    他總想著等真的安穩下來,便帶著阿妹回鄉一趟。


    順水而下確實快,他們不過走了一日一夜便出了湘州進了南越境內。


    廖仁生去附近的鎮上找了個住處,讓幾人歇息,他出去買藥和打聽大軍的行跡。


    廖文南剛醒來便接連一日一夜趕路,本就虛弱的身子又染了風寒,若不是有洛衍同行,怕真有性命之危。


    族長見廖文南奄奄一息的模樣,難得沒有堅持繼續趕路,獨自一人進了屋裏歇息。


    “先生,您幫我照看下南兒,我去買些吃食回來。”


    廖仁生不放心的叮囑洛衍。


    洛衍擺手,拍著胸脯承諾,“你放心去吧,有我在廖丫頭不會有事兒!”


    廖仁生也沒敢在外麵久留,提著吃食和藥急匆匆的往回走,心裏想著剛才從城門處看到的告示。


    告示上寫著大將軍韓道遠率大軍攻下了南越的幾個小城,很快就會打到南越王城,讓南越的叛逆們引頸待戮。


    不懂戰事的百姓看了這則告示都會為大將軍打了勝仗歡呼雀躍,但廖仁生卻知這仗打的必定不順利。


    南越不過彈丸之地,當年他們攻打北魏,大將軍強盛之時長驅直下幾日內便是像乾州那樣的大城也能攻下,整個南越也不過乾州那般大,這幾日竟隻攻下它附近的幾個小鎮,其中的艱難可想而知,恐怕大軍所受的損失也不會小。


    想到這些,廖仁生心裏就更急了,腳下走得飛快,可是回到住處時他的腳步又不自覺的慢了下來。


    這一屋子的人老的老,病得病,族長肯定不會答應自己先離開,阿妹病得重自己也不放心交給外人。


    哪怕洛衍是神醫,但自從聽阿妹講了他做的那些事兒,總覺得不太靠譜。


    躊躇良久都沒拿定主意,洛衍已經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看到廖仁生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下便猜到了,“怎麽,戰事不利?”


    廖仁生低頭默認,洛衍卻不管他,徑直從他手裏拿過吃食和藥,先拿了塊幹糧啃著,然後去給廖文南煎藥。


    廖仁生給族長送了些吃食,回頭看著守在火爐前的洛衍欲言又止。


    洛衍吃了幹糧喝了口水,輕哼道:“有話就說,你堂堂郎君,怎還沒有這兩個丫頭爽快!”


    廖仁生這才把心裏的打算說了,“先生,阿妹病重不能一直趕路,可是戰事又不利,我實在待不住,能不能......”


    “不能!”他話還沒說完,洛衍和族長便齊齊截住了他的話。


    族長並不看他,隻冷著臉道:“當初放你們出來,你們答應了要帶我去見阿秀的!”


    洛衍則麵露不屑,“韓道遠,大周柱石,就憑他帶著那麽多大軍都沒辦法,你一個人回去又有什麽用?白白送南蠻王一條命嗎?”


    “我是九江府軍的,那裏有我的袍澤兄弟,我不能在這裏幹等著呀!”廖仁生急的不行。


    洛衍隻歎氣搖頭,“我見過的年輕郎君裏,聰敏的不少,但心智堅定能沉得住氣的還真是隻有蕭家大郎和你們韓將軍的長子。就連北魏的那小皇帝都差些。不過這些年也成長了不少。但是你就差的遠了,連廖丫頭的一半都不及!”


    廖仁生被洛衍一同奚落也不生氣,他看洛衍這不疾不徐的模樣應該是有辦法,忙小心請教。


    “你說明明你們的人比南越多了數倍,為何卻遲遲攻不下這彈丸之地。”


    廖仁生沉思半晌才道:“這裏地形太複雜了,我們的大軍不熟悉,容易被埋伏。再就是這裏毒蟲,毒草太多,我們很多戰士還沒碰上敵人呢,先被毒倒了!還有......”


    “還有當地人不相信我們,他們以為我們是來搶他們家的。”


    這時躺著的廖文南醒了過來,虛弱地道。


    “哎,天時、地利、人和,你們一樣不占,這仗怎麽能贏?”洛衍一拍手,然後端著剛剛熬好的藥遞給廖仁生,然後自己溜達著歇息去了。


    廖文南喝著長兄喂得藥,然後與廖仁生商量,“想必大將軍也在為此事憂心,我們還是想想該怎樣解眼下的難題,總好過冒然跑回去幫不上忙的好!”


    她喝了藥,又吃了口廖仁生特意給她買的一些軟和的糕點,稍微有了些力氣,低聲道:“阿兄,你側耳過來,我有些想法與你說!”


    廖仁生俯身聽著阿妹的話,不由轉看了旁邊的兩位老人,蹙眉道:“真的有用嗎?”


    廖文南歎氣,“有沒有用總得試試才知道!”


    說完她又沉沉睡了過去。


    廖仁生則照著阿妹的吩咐,去找了洛衍。


    洛衍聽說他要自己那驅毒蟲的藥粉方子,不急不慢的道:“原來是打上我的主意了,方子也不是不能給你,你阿妹是知道我規矩的,我可是從不做吃虧的買賣!”


    廖仁生想著阿妹同他說的話,然後學著道:“阿妹讓我同先生您算筆賬,您每月從秀麗莊拿盤纏銀兩,除此之外秀麗莊還會每年年底抽出一筆銀錢買大批的布匹糧食送到北邊,一直以來阿妹和郡主也沒讓您操勞什麽,要不您看看您的方子值多少錢,等回去就同郡主講講,從這些開支裏扣出來給您?”


    洛衍聞言氣的咬牙切齒,回頭看了眼熟睡的廖文南,嘴裏恨恨的罵了一句:“狡詐的丫頭!”然後出門離開了。


    廖仁生忙追著問做什麽去,洛衍沒好氣的哼道:“采草藥!”


    廖仁生知道他這是答應了,笑笑拿著阿妹給的一隻玉鐲子出門去換了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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