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曆元嘉十年七月上旬,梅雨方歇,漸入伏天。晴高落去,人心日深。


    太學文院,一襲素衣勁袍,劍目星眉的翩翩兒郎一路疾行往後院的課廳而去。


    “微兒!”


    他看到不遠處那身姿纖細且挺拔的人兒,揮手開口高喊一聲,腳下也跑了起來。


    鄭微聞言轉身看到來人是阿兄,不由展顏一笑,三年過去,一身男裝的鄭微已經褪去稚嫩,多了幾分的妍麗卻無普通女郎的柔弱。


    鄭珩來到阿妹身邊,剛要開口說話,看到她旁邊笑容儒雅之人忙作揖道:“小韓先生。”


    此人正是韓世棣,這幾年邊境並無大戰,韓大將軍常年駐守九江又臨時統禦荊州守軍,一年隻能回來一兩次,每年也隻有回京時才能入太學講學。


    倒是韓世棣作為韓家嫡長子一直留在建康,因此也就成了太學的常駐課師。


    為了與韓大將軍區分,太學眾生都稱呼韓世棣作小韓先生。


    韓世棣溫和的對鄭珩點了點頭。


    “微兒與小韓先生說什麽呢?”


    鄭珩扭頭看向隻比自己矮半頭阿妹。


    鄭微抿嘴不語,隻微微一笑。


    韓世棣眼神幾不可察的閃了閃,鄭微笑著問他:“阿兄急急忙忙尋我可是有事兒?”


    “母親命我尋你回去,應是要商議你下月的及笄禮。”


    鄭珩解釋。


    “你下月就要及笄了?”韓世棣詫異的看著她。


    鄭微點頭,有些不舍得道:“及笄禮後我就會離開太學了。”


    “女郎很聰慧,三年裏幾位先生的課差不多已經學完了,我能教的也都教了,剩下的便是戰場磨練,至於武藝,隻要不懈怠,在哪裏都會有進益。”


    韓世棣見她失落不舍似乎有些關切的道。


    “是啊,阿妹日後想大家了來看看就是,難不成還有人敢攔你?”


    鄭珩也在一旁搭話。


    鄭微卻瞪了他一眼,“你是我親阿兄嗎?說的我好像多凶似的。”


    “你不凶,就是咱們院裏見了你不繞著走的怕也沒幾個了!”


    鄭珩仰頭歎氣,似乎很憂愁,“哎,這眼看就要及笄了,也不知哪家的郎君敢把這隻小野貓招回家去。”


    鄭微聞言臉不由一紅,舉起拳頭就往鄭珩臉上打,鄭珩早有準備迅速的往後跳了幾下,匆忙作揖:“小韓先生,我先走了”。


    然後自己轉身就跑。


    鄭微氣得跺腳,臉頰通紅著作揖道:“小韓先生,我也回了,改日再向您請教。”


    “嗯!”韓世棣笑著點頭,鄭微已經跑出去了。


    看著他們相互追逐遠去的背影,韓世棣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眼裏多了些深意。


    鄭微在太學門外追上了阿兄,看到門外不遠處自家的馬車,微微一愣然後還是爬了上去。


    一進馬車看到坐在裏麵的人,鄭微驚喜的喊道:“麗娘,你回來了!”


    麗娘笑著拉她在坐下,自己要起身行禮,鄭微隻受了半禮便匆忙的拉著問:“不是說還有兩日才能進京嗎?”


    麗娘看了眼一旁:“本是打算先回丹陽一趟,看看那些小丫頭們,不過路上遇到了袁郎君,就與他一同回來了。”


    鄭微這才順著麗娘的視線看過去,與阿兄坐在一起的可不就是袁旺嗎!


    此時他正一臉無奈的看著鄭微,歎氣道:“郡主,你可是看到我了!”


    “我上月剛見了你,你又沒有麗娘好看,我總看你做甚!”鄭微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鄭珩見袁旺又被欺負,想著這幾年他東奔西跑怪可憐的,不由替他解圍:“行了,別沒個正形,阿旺此次回來有正事兒。”


    鄭微聞言果然正色起來,“發生了何事?”


    袁旺沉靜道:“上月有人四處招募江湖遊俠,我便上心查了查,幕後之人沒查到,但是我發現最近有不少遊俠都往建康而來。”


    麗娘也道:“各處的繡麗莊也發現最近遊俠們都動了起來,方向都是建康!我聽袁旺說了此事,擔心這裏麵有蹊蹺……”


    “你們怕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鄭微問道。


    “很有可能!”鄭珩點頭,“這建康城裏雖然有不少人都看不慣他,但跟他有過節,三天兩頭壞他事兒的也隻有你了!”


    說到這兒,麗娘也笑了起來,“郡主,您年初大揍國師之事可是傳遍大周了,我在荊州都聽說了!”


    “何止是荊州,文南在九江都傳信來說聽聞她大顯身手把國師揍得在榻上躺了一月之久,大快人心!”鄭珩說到這事兒也忍不住嘴角上揚!


    “哼,誰讓他攛掇陛下亂吃丹藥,險些害的陛下中毒傷及龍體。”鄭微想起那日的凶險仍舊難免後怕。


    自從入了太學她進宮的時候就少了,但是又擔心張濡暗地裏使壞,會隔三差五的囑咐母親進宮探望。


    難得過年她有一日假,便進宮去給周帝請安,卻發現周帝嘴唇略微發紫,鄭微就下心思多觀察了些,發現他時不時的走神,似是頭暈之狀。


    她想起之前問過洛衍關於丹藥之事,周帝的症狀很像服食過量中毒的跡象。


    當日她便跑到太醫院翻看了周帝的這幾日醫案,怒氣衝衝之下命太醫去給陛下解毒,然後又派人去丹陽把洛衍綁來。


    她自己則闖到國師府,正趕上張濡不在,她一氣之下就砸了他的丹房,離去之時碰上急匆匆趕回來的張濡。


    鄭微趁人不備抓了張濡一頓重打,她發誓那日雖未下殺手但手上的力氣是一點沒留,這四年習武所練的氣力都用在這個老頭兒身上了。


    但是令她奇怪的是,這老頭兒竟隻在榻上躺了一月就能起榻了,讓人頗為鬱悶!


    張濡起榻第一件事兒就是進宮,還帶著據說是他新煉製的丹藥,丹方經過精改了。


    但洛衍好容易費了一番功夫調理周帝的身子,哪裏願意周帝繼續服用丹藥,就偷偷派人給鄭微傳信。


    鄭微一路從太學衝到了顯陽宮,張濡見勢不妙趕緊跑了。


    接下來幾日她日日守在宮門前,隻要張濡敢派人送丹藥進宮就會被她打。


    雖然國師那些日子沒有再送丹藥入宮,但是鄭微心裏卻得意不起來。


    周帝這幾年對她和張濡的態度總是模糊不清,麵上對自己依舊疼愛有加,自己揍了國師,他派了高寒帶著賞賜去安撫了幾句,卻未責罵自己。


    但張濡害他中毒,周帝也未曾懲治,依舊對這個國師很是寵信。


    但是若換成其他人衝撞國師,輕則責罰,重則下獄。


    因此,最近這幾次與張濡對上,隻能自己單槍匹馬,也在建康留下了莽撞粗魯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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