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盛宮的寢殿裏氣氛沉凝,魏帝細弱蚊蠅的聲音傳來,阿素連忙跑了過去。


    “最多到五月!”


    洛衍不敢抬頭,怕在魏帝跟前露了端倪。


    雖然這隻老虎已經遲暮,危在旦夕卻依舊能夠噬人。


    “這段時日能讓朕行止有如常人?”


    魏帝執著的問道。


    “陛下服食寒食散無疑是飲鴆止渴,身子已被毒素侵蝕。即便草民費勁心思拖到五月,多數日子也要昏睡養神。”


    洛衍搖頭,直言不諱。


    “你倒是大膽!”魏帝扯了扯嘴角,對阿素道:“這幾日竟是遇上膽大之人,看來朕真的是不行了!”


    他不過是微微一笑,便呼吸費力,阿素忙端了碗水一點點喂給他。


    又過了許久,魏帝才有力氣繼續說話,“可有辦法讓朕看起來如往日一般康健!”


    他費力的喘著氣,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洛衍的頭頂。


    “有”洛衍沉默著,無數劇毒在他心裏閃過,過了許久,他薄唇輕啟,凸出一個字。


    “那要如何做,可有什麽後果?”阿素忙問。


    “最多活不過五日!”


    洛衍的字字敲打在魏帝和阿素的心上,阿素瞬間變色,哭道:“陛下,不能啊!”


    魏帝搖搖頭,“老三五日內能不能恢複康健?”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三殿下若想恢複自如至少要一月。”


    洛衍沒有撒謊,拓跋宇的病雖然是作假,但是確實是傷身,若不然也不能騙過太醫署的醫正。


    若想如常人一般行動自如至少也要半月有餘,恢複如初至少要一兩月。


    “朕知道了,讓朕想想!”魏帝擺擺手,示意洛衍退下。


    阿素服侍魏帝睡去後,親自去尋了洛衍,他們說了什麽無人知曉。


    洛衍也就在宮裏住了下來,白日裏給拓跋宇調理身子,夜裏偷偷被接道長盛宮親自給魏帝熬藥。


    如此過了十日,洛衍的異常被鄭微發現了。


    這日洛衍例行給拓跋宇施針離開,被鄭微攔在了殿外。


    “洛老頭兒,你說實話,這些日子你夜裏都做什麽去了?”


    鄭微把他拉到僻靜處,聽了聽周圍沒人,才壓低了聲音質問。


    不怪她擔心,實在是洛衍太反常,她怕洛衍衝動之下做出什麽刺殺魏帝報仇雪恨的蠢事兒來。


    洛衍看著她有些無奈,這丫頭也隻有在生死危急關頭喊過他‘師父’,如今又成了老頭兒了。


    他到底哪裏老了!


    “你不會真的去刺殺魏帝了吧?”鄭微見他不語,又輕聲追問。


    “他不用刺殺也活不了多久了!”


    洛衍唏噓道,麵帶嘲諷。


    “怎麽回事?”鄭微大驚,心情複雜,若魏帝駕崩,這大魏真的是要血雨腥風了。


    “他早就是苟延殘喘了,靠吸食寒食散硬撐過來的。”


    十日前剛得知魏帝病入膏肓之時,他心裏大快,感念老天有眼。


    這幾日眼睜睜的看著他被病痛折磨的痛不欲生,還要靠湯藥吊著命,不能痛快死去,心裏很是複雜,報複的快感也漸漸淡了。


    真不知道這帝王之位有什麽好的,死都不敢痛快的死去,還得用自己的死為後事算計一番。


    鄭微冷靜下來,心裏有了猜測,“魏帝時日無多,還把拓跋宇召進宮來,是不是要......”


    洛衍點頭,“八成是他。”


    鄭微鬆了口氣,是拓跋宇就好,如今他們與拓跋宇綁在一根繩上,他倒黴自己也得跟著倒黴。


    洛衍卻沒有他那般樂觀,“縱觀魏帝的這些皇子,拓跋宇不論才華品性確實是佼佼者,但是他的野心也是最大的。魏帝若真的傳位給他,怕是用不了多久華夏大地就會再次陷入混戰裏。”


    柔然已經幾乎滅亡了,隻有一支旁族逃入了大食,他們這支也隻剩下自己和童兒了。


    拓跋宇上位後,大魏周邊僅存幾個國家怕是也將不複存在。


    “其他皇子繼位怕也是一樣。”鄭微歎氣,但凡新帝登基總會需要開疆拓土來穩固他的統治。


    就像他的外祖,如今的周帝,還不是一樣發動了北伐。


    很快她又振作精神,“是拓跋宇總比是別人好吧,起碼有的談!”


    “這事兒用不用告訴拓跋宇”鄭微有些為難。


    “魏帝有令,若這事兒傳出去一絲,我立即人頭落地。”


    洛衍搖頭。


    鄭微聞言也隻能把這事兒爛在肚子裏。


    當日夜裏,洛衍把一個小木盒子藏在廣袖裏,又去了長盛宮。


    “東西好了?”


    魏帝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看著洛衍,淡淡的問。


    這十日以來除了早朝之時他會被洛衍施針醒來,其他時候大多都是在昏睡。


    他的身子確實已經經不住寒食散的毒性,隻能靠昏睡和湯藥養著。


    “好了!”洛衍的手在廣袖裏頓了頓才把那個小盒子拿出來,給了阿素。


    阿素小心翼翼的打開拿到魏帝麵前,魏帝看了一眼,輕輕一笑,“就是它?”


    “是,”洛衍垂頭回答,想了想還是囑咐道:“若服下最多就隻剩五日了,陛下要想清楚。”


    魏帝沒有回答,擺擺手讓洛衍下去。


    洛衍俯身行禮,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離開。


    “就連他都開始同情朕了!”


    魏帝靜靜的看著洛衍的背影漸漸消失,嘲諷一笑。


    “陛下,這當真沒問題嗎?”


    阿素看著手裏那黑乎乎的丸藥,覺得這就是催命的毒藥。


    “這就是毒藥!”魏帝平靜的道:“不過於朕而言是最好的良藥!”


    “他還是太心軟了,怪不得流落至此!”


    第一次見麵,在洛衍轉身之時,就是這個背影讓他生了懷疑。


    既然心裏有了懷疑,自然要查清楚,這些日子他候官的大部分的人都在查這人的身份。


    很奇怪的是竟然沒有查到絲毫的異常,洛衍不過是前朝扁鵲一脈傳人王申和的徒弟。


    即便什麽都沒查到,日日看著那個背影,他覺得越來越熟悉,與曾經某個人的身影漸漸重合在一起。


    魏帝幾乎已經能猜到他的身份了,雖然仍舊不知其中詳情,但這些已與大局無礙。


    因此魏帝沒有再派人查一下去,當洛衍對著敵人露出同情之色時,他就知道這人不可能是大魏的對手。


    最重要的是他已經沒有心力再去處理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他必須要在最後的五天內把所有的事情了結,讓他的兒子順利的登基。


    “老三怎麽樣了?”


    魏帝艱難的喘了口氣,啞聲問道。


    “雖還是有些虛弱,但已無大礙,這幾日能下地走動了。”


    阿素欣慰道。


    “那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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