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微看著手裏的大魏律雖覺得很荒唐,但心底竟然多了一絲心動。


    之前在建康時便讀過大周律,這兩日也詳讀了大魏律,心裏總有些想法怎麽也抑製不住。


    大周律乃前兩年剛剛修繕過一次,自覺雖仍有不足,卻比大魏律詳盡很多。


    雖然她自知並沒有那個能力修改律令,但是可以把自己心裏那些想法寫下來說不定以後會有用呢。


    畢竟躲在這裏實在也是無事可做。


    柴房收拾的再幹淨依舊是陋室,律令完善了會變得更加健全有序。


    想到這裏她抑製不住心裏的激動,站在門內衝著外麵大喊:“莫氣,莫氣。”


    很快四順聽到喊聲跑過來,隔著門對她說:“荊兒,莫護衛已經隨著殿下離開了。”


    “那你找人同他說一聲,給我送些筆墨紙硯來還有曆代法學典籍幫我一一找來。”


    四順應下,鄭微轉頭看到地上的食盒,嘻嘻笑著打開食盒。


    一盤肉餅,兩碟小鹹菜,一盤牛肉,還有一大碗湯餅。


    一看這幾樣就知道是拓跋宇的飯食,這家夥同她一樣喜歡食肉。


    鄭微也不擔心拓跋宇餓肚子,自己先歡快的吃了起來。


    莫氣這回不僅送了筆墨紙硯,還送來了一壺燈油和十來根燈芯,她看的眉開眼笑,這幾日每日就一根燈芯,用完了就沒了,一到夜裏隻能早早躺下歇息,今兒能挑燈夜讀了。


    鄭微坐下來提筆才發現不知從何寫起,律令的修訂並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也不是一個人就能做的事,但她覺得若能為此略盡綿薄之力,也是造福世人之事。


    沉思良久,鄭微覺得還是以書信的方法把她對大周律和大魏律的一些看法和需要改進的地方寫下來,算是留給拓跋宇的還禮了。


    她一邊研墨一邊思索,過了許久開始提筆。


    “律令一事,乃國家重中之重。於此一道,微不過是一初學爾,並不敢以一家之言妄修法典。我願把自己所思所想與君一談。我以為之所以修律令,於國而言求得是安定穩固,長治久安。於百姓而言求得不過是公正......”


    一腔熱血寫的磕磕絆絆,隨著藤紙一張一張變成廢紙,這腔熱血也漸漸冷卻下來,她總覺得不得其法,並未能把她想說的那些都寫出來。


    鄭微折騰一整日未見寸功,靜下心來複讀各朝法典,拓跋宇也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寫下一個又一個的名字,命莫氣去搜集他們各家的情況。


    如此兩日很快而過,這日莫氣把鄭微接出來時大吃一驚,不過是兩日功夫,之前白淨紅潤的小女郎,蓬頭垢麵,眼窩身陷的趴在桌子上翻著手裏的書籍,嘴裏一遍遍的念叨著:“不對,不應該是這樣。”


    當她回了茱萸院後,院裏的人見到她這副模樣,心有戚戚。怪不得前兩日他們去探望都不讓呢,這荊兒也躲在屋裏不出聲,原來是遭了大罪了。


    有自詡往日同荊兒還算說得上話的婆子笑著上來同她說話,“荊兒回來了,可真是遭罪了,快去收拾收拾好好歇歇吧!”


    荊兒嘴裏念念有詞,竟跟為看到她一般徑直走了過去。


    若不是莫氣安排了小婢女扶著她,她怕是掉進水池裏也不自知。


    “莫不是瘋了吧?”有仆婦看到這一幕不由猜到,“不能吧,若真是瘋了殿下還能把她接回來?”


    “這是遭了罪了!可憐的孩子!”


    莫氣掃了眾人一眼,婢女和仆婦們紛紛禁言,各自忙去了。


    剛剛大著膽子上來同鄭微說話的仆婦被莫氣叫住:“你去廚下打些熱水來,讓荊兒洗漱更衣。”


    仆婦忙點頭答應。


    莫氣這次安排鄭微直接住進了茱萸院,臥房就在拓跋宇主屋的旁邊。


    “荊兒,殿下讓我告訴你,這幾日有些忙,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鄭微不知在想什麽,擺擺手表示知道了。


    莫氣離開後,鄭微又拿出硯台開始研墨,寫了起來。


    拓跋宇這日確實也沒來見鄭微,日暮時分又悄悄出了三皇子府,他這日的目的地是清河崔氏崔嚴的府邸。


    拓跋宇第一個選中崔嚴是有原因的,雖然他如今隻是外朝一個小小的給事郎中,但他工於書法,魏帝時常把他帶在身邊。最重要的是他對魏帝忠心耿耿,不用擔心他被哪個兄弟拉攏。


    如今自己想見到魏帝,或者把信送到魏帝手裏,從他這裏能有一份希望。


    他曾隨崔嚴習過書法,今日便是以學生的名義登門拜訪。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崔嚴竟還未回府,自己又沒有拜帖,無法入崔府等候,隻能尋了個能看到崔府大門的角落等候。


    這一等便是一夜。


    天邊第一縷晨曦映紅天際之時,街口處一輛馬車慢慢的始了過來。


    崔嚴從馬車上下來站在門前,仆從前去叩門之。


    突然身後傳來一個略帶沙啞的男聲,“崔師恭謹不殆,竟翌日而歸,學生感佩!”


    崔嚴聞聲略驚,轉身看去是個鬥篷遮麵的男子,他略微遲疑的問道:“閣下是......”


    “學生元宇拜見崔師”


    拓跋宇認真的行了拜師禮,崔嚴卻聽得這個名字一愣。


    ‘元’這個姓氏可不多見,他也不記得自己有個姓元的學生。


    正思索間,就見男子輕輕撩起鬥篷上的帽簷,露出了拓跋宇略帶笑意的臉,“崔師可是忘了學生。”


    崔嚴一下子就記起來了,曾經有個孩子跟在他身邊習書法,那日寫道他的姓氏時,那孩子曾說:“父皇曾說我族之先出於黃帝,以土德王,故為拓跋氏。我認為,土乃萬物之元,我族若取漢姓必為元也。”


    崔嚴眼底雖然閃過震驚,臉上的神色卻一直平淡,他略微沉默片刻才道:“何時來的?”


    拓跋宇淡淡一笑回道:“昨日酉正。”


    整整一夜,崔嚴知道自己怕是拜托不了這位向來固執的皇子,倒也沒再說什麽,隻是淡淡點頭,“隨我進來吧!”


    “謝崔師”拓跋宇恭敬行禮。


    崔嚴帶他到了書房,吩咐仆從在外守著任何人不得靠近,仆從放下酪漿悄悄退了下去。


    書房內隻剩下二人,誰都沒開口說話,崔嚴給拓跋宇盛了碗冒著熱氣的酪漿,說道:“驅驅寒氣吧!”


    拓跋宇雙手接過,泰然自若的喝了起來。


    崔嚴見狀也給自己盛了一碗,二人就這般默默的喝著酪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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