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名精壯之士站在秦淮河邊,脫去身上黑衣,用油紙包裹係在身上,隻餘一條褻褲。


    眾人對視一眼,點頭鼓勵之後,憋著一口氣便跳下了冰冷的秦淮河。


    冬日的河水可真是寒冷刺骨,他們入水的一刹那險些被凍得手腳抽筋,幾息之後漸漸適應才開始順著水流的方向遊向護城河。


    朱雀橋上值守的是鄭珩,此時他頗為無奈,回軍營已兩日,可是卻被分來帶劉垣,喬業,段禹等人。


    與他一般鬱悶的還有蕭家三郎禹睿,韓家三郎世宸!


    他們二人因家世關係早已入伍,但年齡卻不過十三歲。


    大周新法男子十五之前不能入伍上戰場,所以他們二人被留在後麵與劉二他們一般隻能幫忙打雜,不能上陣殺敵!


    鄭珩倒是年滿十五了,他在家耽擱兩天才回來報道,直接被將軍安排到了韓三郎他們這裏。


    因此這些公子兵頗有些懷才不遇之感!


    他們今日被安排來搜尋是否有落在河裏的將士,天色已晚,打撈進程很慢,他們坐下來歇息一會兒。


    勞累了一整日,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被戰火和鮮血洗禮後的建康城,曾經的繁華熱鬧,紙醉金迷已經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有滿目瘡痍。


    “月前,這秦淮河上還是畫舫林立,琴聲繞梁,如今隻剩下殘月倒影與漂流的浮萍……”


    劉二郎有些無聊,望著秦淮河裏晃動的殘月歎了一口氣。


    他實是有些懷念以前的日子,雖然那時整日惹是生非,惹父親生氣,但那時彭懷還活著,他不必背負著內疚。


    雖然那時他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紈絝子,卻活得理直氣壯肆無忌憚。


    不像如今…他抬頭看了看不遠處坐著的三人,又想到那個明明長的冰雪可愛卻殺伐果決的鄭微,如今他得處處看這些人的臉色,被他父親整日耳提麵命要如他們一般上進。


    而且那時的建康


    徐聆帶著一百戰士,一襲黑衣,腳步迅疾輕盈的來到秦淮河畔。


    因朱雀門外兩側便是護城河,護城河引入秦淮河,他們都是擅水性的兒郎,隻需潛入秦淮河內,順著水流從西向東遊入護城河,若能順利從朱雀橋底進入朱雀門,他們便可趁周軍昏睡之際登上城樓,救下謝晟。


    昔日鶯歌燕舞燈火通明的秦淮河如今一片蕭瑟之意。


    城市鮮活的,到處都是煙火氣,不像如今不知何時便會死於敵人的長刀。


    他覺得自己這些人就像這隨水漂浮的浮萍一般,隨時能被巨浪掀翻……


    浮萍?


    劉垣直起身跪在地上,透過石橋的孔口眯眼看著向這邊飄來的浮萍。


    他又看了看四周,還有數不清的浮萍往這邊飄來。


    隻是這浮萍有些奇怪,無根的浮萍隻能隨波逐流,何時能挺立直行?


    除非有執萍之人!


    他立即就像站起來高呼,又突然反應過來,捂著嘴,趴在地上快速的爬到鄭珩韓三郎身邊。


    劉垣的怪異之舉引起了其他的人注意,不由都看向他。


    鄭珩問道:“劉垣,你這是作何?”


    劉垣因之前武院比武那次對鄭珩一直有陰影,見到他都躲得遠遠的,生怕他記恨自己上次的魯莽,再發瘋掐死自己。


    見鄭珩用溫和的目光看著他,仍舊縮了縮脖子,直起身子指了指不遠處的秦淮河水麵,低聲道:“那裏不對勁。”


    鄭珩,蕭禹睿,韓世宸連忙順著他的手看去,密密麻麻的浮萍正靜悄悄的朝這邊而來。


    他們三人對視一眼,夏禹睿低聲道:“差不多有兩百人。”


    “這點人來做什麽?豈不是送死?”


    鄭珩一時沒想明白。


    “他們莫不是想偷偷打開城門,放逆賊進城?”


    劉垣插嘴道。


    “我軍城門屯兵數萬,光城門處夜裏值守巡視的將領也不下兩千人,這點人怕是打不開城門。”


    韓世宸搖頭,又道:“今夜他們並行險計自然是有要冒險的事情,咱們悄悄跟上去看看就是了。”


    鄭珩與蕭禹睿點頭。


    “啊,又要這樣?”


    三人聞言扭頭看向劉垣,劉垣縮了縮脖子,但還是深吸口氣強自辯道:“上次郡主便是擅自行動,彭懷死了,大家都受了重傷,你們家也死了那麽多護衛…今日就咱們這幾人,他們可是兩百人啊…”


    鄭珩思量:“他倒是沒說錯,上次拓跋宇隻為脫身有所顧忌才未大開殺戒,而這回他們秘密潛入,若是發現我們,便會立即滅口,僅憑我們幾個怕是不行。”


    “那如何是好……”


    蕭禹成還未說完,韓世宸捂住他的嘴,朱雀橋上二十多位公子兵都禁了聲,不多時橋下便傳來緩緩的有節奏的流水聲。


    “劉垣,你帶著他們悄悄回去通知將軍,我們三人跟著他們,看他們到底意欲何為!”


    鄭珩最後做了決斷。


    蕭禹睿和韓世宸沒有異議,點頭讚同。


    劉垣有些擔憂,“可是就你們三人……”


    “沒時間了,就這麽辦,再拖下去貽誤戰機,可是要殺頭的!”


    韓世宸說著率先跟了上去,蕭禹睿隨後。


    鄭珩拍了拍劉垣,安慰他:“此次附近都是我們的大軍,我們隻追蹤不硬拚,人少些反倒是最安全的。”


    “你可要快些帶援軍來,要不然我們怕是很容易暴露的!”


    說著追那二人去了。


    “又是這樣!”劉垣急得狠狠地捶了石橋一拳,反應過來連忙禁聲。


    水下正在潛行之人似乎感受到上麵的動靜,停下來抬頭看向石橋。


    過了片刻沒有動靜,才指揮其他人繼續前行。


    而劉垣則衝著橋上其他人作了噤聲的手勢,然後帶著他們悄悄的下了朱雀石橋,往城樓上跑去。


    冬日的夜色裏建康城外一場生死博弈悄然展開。


    而鄭府西院裏,一位奄奄一息的婦人正在生死之際掙紮。


    今日袁旺已經喂不進藥去了,無奈之下他讓奴婢掰開母親的嘴往裏灌藥,可是仍舊無法吞咽。


    長公主勸他,袁夫人糟了太多的罪,此時活著於她也是痛苦,你要想開些,讓她安心離去吧!


    袁旺緊緊的抿著嘴,一聲不吭,眼淚順著臉頰滴到藥碗裏,他抹了一把淚,接著喂藥!


    但所有的湯藥順著嘴角都淌到了被褥裏。


    “母親若想解脫,早就放棄了,但她遲遲不肯離去,就是有未盡之言,未了之事!公主娘娘,我求求您,您想想辦法,讓我母親再醒來一次吧!”


    袁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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