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已起了霧,煙火氣沾了潮濕的霧氣落在衣衫上既粘膩又難聞!


    鄭微此時特別想換了衣衫躺在榻上歇息,奈何蕭禹成抓著她不放,甚是頭疼。


    “不是沒做,而是沒來得及做吧?”蕭禹成扯了扯嘴角算是笑道,“要不然我兄弟們哪能有銀耳蓮子羹喝!”


    鄭微也不退卻,反擊道:“若不是蕭將軍有意成全,哪裏能如此順利。”


    “哦?”蕭禹成好奇的挑挑眉,“願聞高見!”


    鄭微見蕭禹成一改往日的冷麵,一臉興趣的盯著她,大有自己不解釋清楚別想回去睡覺的意思。


    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而問道:“前方戰事如何?”


    照常理蕭禹成作為先鋒軍的將軍,戰場形勢大好的情形下,應該跟隨在韓道遠身邊衝鋒陷陣,立下赫赫戰功,方才不負他這麽多年的苦練。


    若戰事焦灼,蕭禹成也應該是把拓跋宇這個人質綁在陣前,讓敵人投鼠忌器,自己一路高歌猛進,收複更多的失地。


    如今卻在後方押送什麽敵國皇子回京!


    回京做質子一般都是用來談判的。


    那麽前方戰事的形勢可想而知。


    他試探地問:“這又是何意?夏侯青的去留與前方戰事有何關係?”


    “夏侯青的去留與戰事關係不大,但拓跋宇則不同!”


    “蕭將軍放著大好的前程不奔,反而押送人質進京,可是另有玄機?”


    鄭微察覺兩人杵在院裏甚是奇怪,就轉身到了廊下,慢悠悠的道。


    蕭禹成聞言終是變了臉色。


    鄭微權當沒看見,接著道,“夏侯青進京,眾人都覺得”說到這裏她指了指天,“……不會讓他活著離開京都。”


    “若此戰大周勝了,隨便一個由頭死了位叛將的兒子不算大事。若是失利,夏侯青此時進京就是個麻煩了!我的皇帝舅父到時必定是很頭疼的!殺了他吧,大周求和之時夏侯青的死很可能就成了掣肘,局勢必定更加不利。若讓他安安穩穩的活著,建康城裏那些蟄居幾年的士族們就會蠢蠢欲動!想當年琅琊王氏曾號稱與夏侯共分天下,如今在外祖的打壓下不過是名聲大過實力,他們必然不會甘心。如今有了這個前朝皇族之人,他們就會利用夏侯青的身世攪亂京都的局勢,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趁亂牟利。”


    鄭微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有些唇幹舌燥,忍不住舔了舔嘴。


    這動作實在不雅,好在蕭禹成正垂眸思索,並沒有注意!


    這小女郎看事情竟這般長遠,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怪不得她能看穿自己的動作,並且順勢而為。


    鄭微見蕭禹成眼底掩飾不住的震驚,有些傲嬌的揚了揚下巴,繼續接蕭禹成老底,“蘭陵蕭氏作為當朝新貴,應是不想讓王謝兩家重新得勢,打破如今朝堂的局勢吧?”


    蕭禹成不禁讚同的點了點頭。


    想這蕭家二郎君平日裏在軍營裏待慣了,一副老成持重樣兒,難得今日見到他一臉的驚詫莫名,多少有了些少年人模樣,鄭微看著竟有些新鮮。


    蕭禹成此時確實有些失態。


    從穆陵關第一次見麵他就察覺這個小女郎的聰慧,這一路來化險為夷的本事更是令他心生好奇。


    今晚看她算計著放夏侯青離開,雖然被人中途打斷,到底目的達到了。


    再聽了她的這一番分析,更是對她刮目相看了。這女郎小小年紀見識了得,也不知是受了誰的調教。


    該講的不該講的都講了,夜深露重的也該回去歇息了。鄭微直起身強自維持著矜持,斂身失禮告辭。


    轉過了彎,等到眾人都看不到的時候,鄭微舒坦的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身形晃悠腳步卻不慢的走進內室。


    今夜這番折騰雖是有驚無險,夏侯青也照計劃逃走,但到底是又驚又怕,此時放鬆下來便覺得渾身酸軟疲乏。


    這番動靜也必是驚動了祖母,她先去祖母屋裏探了探,見她果然合衣半倚在榻上,時不時的往門口張望,見鄭微進來,坐直了身子上下打量她:“微丫頭,沒事兒吧?”


    “阿婆,放心吧,是驛館西廂那邊不慎著火,已經處理好了?”鄭微握著鄭老夫人的手,坐在她身邊輕聲道。


    “來人不少吧,聽著動靜不小呢!”鄭老人歎氣,“那大魏皇子無事吧?”


    “就是受了點驚嚇,沒有大礙!”鄭微也知瞞不過祖母,窩在祖母懷裏蹭了蹭,“來人想來準備不足,人數不多,一擊不中就撤了。”


    “阿婆,今晚我同你一起睡,不想回去了。”


    鄭微說著幹脆爬到裏麵,賴著不走了。


    鄭老夫人寵溺的笑了笑,摟著她睡下了。


    這廂,蕭禹成見鄭微走的幹淨利索,眉間多了絲無奈,他把事情挑明了,這丫頭倒是索性撒手不管了。


    這後續的事情,隻能自己料理。


    好在之前送去京都的信裏隻言抓到了大魏三皇子拓跋宇,並未明言夏侯青身份,今日隻說那人護衛拓跋宇時被刺殺留在了西廂裏。隨便扔個刺客屍體進西廂火堆裏便能糊弄過去。


    想通了此節,便吩咐心腹下去安排。


    接下來的日子順利許多,他們一行從下邳登船直抵京口。


    這一路,拓跋宇老老實實的躺著養傷,沒再折騰出幺蛾子。


    蕭禹成他們覺得省心不少。


    倒也不是他真的認命了,而是一上船便頭暈惡心,實在是寸步難行。


    到了京口,麗娘便來與鄭老夫人告辭,她要帶著齊嫗落葉歸根。


    一路上,麗娘一直隨在鄭老夫人身邊,她雙手靈巧,繡的花樣精致漂亮,喜得老夫人愛不釋手。


    這些日子眾人與麗娘越發熟稔,都喜歡圍在她身邊。


    鄭老夫人囑咐麗娘:“若是待不下去,便來京都吧,你有這手藝,在哪裏都能養活自己!”


    麗娘趕緊彎腰作揖謝過,鄭老夫人此言便是承諾,若麗娘有一日進了京都,鄭家便會回護她。


    怎能不讓她感激!


    麗娘又對站在鄭老夫人身旁的鄭微福身一禮,後退兩步,然後轉身離開。


    “這也是個苦命的孩子!”


    鄭老夫人歎了口氣,牽著鄭微上了回建康的馬車。


    一日後,鄭微探頭望著不遠處的建康城,一如以前那般物華天寶王齊蔚然。


    這一路曆經磨難,他們終於跌跌撞撞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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