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濟世醫館的青磚地上灑下一片片金色的菱形光斑。藥櫃間飄著淡淡的藥香,混合著新采草藥的清新氣息,整個醫館宛如一幅古色古香的水墨畫。


    十八歲的洛羽束著藏青色發帶,修長的身形立在夥計們中間格外顯眼。他身著素色短打,袖口別著父親特意縫製的藥草紋樣,此刻正將記錄用的宣紙仔細壓平,狼毫筆尖飽蘸墨汁,目光緊緊鎖住父親洛風手中晃動的黃花酢漿草——那些綴著晨露的嫩黃花瓣,在陽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七個夥計或持筆或捧藥匣,整齊地圍在藥櫃前,連新來的學徒都踮著腳往前湊。


    \"諸位,今日我們要認識的這味藥,看似尋常野草,實則渾身是寶。\"洛風的聲音沉穩而溫和,他輕輕撚起一片心形複葉,\"這就是黃花酢漿草,《唐本草》記載其味酸,性寒,入肝、膀胱經。酸味主收斂,寒性可清熱,故有涼血散瘀、解毒消腫之效。\"說著他將葉片翻轉,指腹摩挲著背麵細密的絨毛,\"鮮草搗敷能治燙火傷,煎服則可解蛇蟲毒,正是''看似柔弱不爭豔,偏解人間百種毒''。\"


    話音未落,秦慕伊端著青瓷藥臼緩步走來。臼中碎葉滲出的淡綠色汁液微微晃動,映著她鬢邊的白蘭花。\"洛郎所言極是。\"她將藥臼置於案上,舀起一勺汁液展示,\"近代西洋學者研究發現,其葉片富含草酸、檸檬酸與蘋果酸。這三種有機酸協同作用,不僅能增強抗菌消炎之力,還能促進瘀血化開。\"她指尖輕點藥汁,\"草酸雖有小毒,但經九蒸九曬炮製後,反而能成為化解癰腫的良藥,此乃陰陽相生之妙。\"


    洛羽突然上前半步,目光灼灼:\"母親,草酸與其他成分的配比,是否會因生長環境不同而改變?\"少年清朗的嗓音讓眾人微微一愣,洛風卻欣慰地笑了——兒子已開始學會從藥材特性聯想到藥理變化。他轉身取出幾包不同產地的酢漿草標本:\"問得好!嶺南濕熱之地生長的酢漿草,草酸含量比中原地區高出兩成;而鹽堿地的植株,鈣鹽結晶又會附著在有機酸表麵......\"


    講解漸入佳境,洛風展開泛黃的《本草圖譜》,指著手繪的植株形態:\"看這肉質莖,不僅能儲存水分,更富集著藥效成分;夜間閉合的葉片,實則是植物自我保護的智慧——減少蒸騰的同時,還能避免夜間蟲害損傷有效成分。\"他拿起鑷子夾起烘幹的標本,\"采藥需在花期正午,此時草酸與黃酮類化合物含量達到峰值;炮製時的火候更是關鍵,文火慢焙三炷香,方能激活有機酸的活性。\"


    秦慕伊鋪開一卷泛黃的醫案:\"去年城西孩童誤食毒蘑菇,便是用酢漿草配伍綠豆解毒。但切記,脾胃虛寒者服用此草,須佐以幹薑調和。\"她目光掃過認真記錄的眾人,最後落在洛羽專注的側臉上,\"醫學如浩瀚星河,今日這株野草,不過是萬千星辰中的一點微光。唯有窮其理、明其性,方能讓藥材發揮最大效用。\"


    日影西斜時,洛羽仍伏在案前整理筆記。他將不同產地的酢漿草粉末分裝成小袋,用銀針仔細挑起觀察:嶺南的粉末泛著微綠,中原的則呈淺褐。那些在課堂上看似抽象的化學成分,此刻仿佛化作流動的光影,在藥材中躍動。窗外的晚風送來藥圃裏的清香,少年忽然想起幼時父親說過的話:每味藥材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今天,他終於觸摸到了這些故事背後的精妙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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