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道讓湖州一帶改農為桑的奏疏下發以後迅速引起了不少朝臣的反對。一大早就聚集在崇明殿外,向內閣遞了成堆的奏疏要求陛下改變主意。


    內閣前來請示聖意,皇後娘娘命內閣將奏疏都送到崇明殿。


    而後嘉容皇後在秦柔和宮女的服侍下穿上了正典朝服,佩戴十二鳳釵,正裝打扮去往崇明殿。


    朝臣聚集在崇明殿外,見內閣的侍書把奏疏都搬到了崇明殿,還以為陛下今日可以上朝了,連忙魚貫行入崇明殿內。


    隨著朱公公一聲:“皇後娘娘駕到——”


    眾朝臣一怔,眼見著穿著大典禮服的嘉容皇後在崇明殿前下了轎輦,昂首緩步,儀態端莊地向大殿走來。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崇明殿裏的朝臣紛紛下跪行禮。


    “平身。”嘉容皇後聲音平淡中帶著肅然,站在崇明殿的中間道:“陛下龍體尚未痊愈,由本宮來大殿與諸位大臣明確旨意,湖州改農為桑一事不容更改。”


    “娘娘!請勸說陛下不可啊!”中書侍郎楊大人出列道,“湖州一帶曆來都是以農稻為主,是國家的糧倉,不能改農為桑啊!”


    嘉容皇後道:“南楚除了湖州一帶的地方還有許多以農稻為主的州城,比如江州、吉州、撫州等都是產糧的州城,南楚並不缺糧食。”


    “糧食是國家的根基,即便不缺糧食也不能失去湖州這塊產糧大地,糧食儲備自然是越多越好。”禦史中丞蔣大人道。


    嘉容皇後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的爭辯,道:“司農寺卿瞿大人來給諸位大人說說今年湖州一帶的旱情如何?”


    瞿大人連忙站出來道:“據湖州巡撫上報的消息來看,從今年入冬開始,湖州就甚少降雨降雪,開春之後更是幹旱異常,農田因無水灌溉都已成了旱地。”


    嘉容皇後問道:“若是現在種糧如何?”


    瞿大人答道:“春耕時節將過,此時下種已經不適合,後期無水灌田也不能讓秧苗抽穗灌漿。”


    “湖州一帶是水鄉,江湖密布,況且也可以從周邊未受災的州城修築水渠引水灌溉。”楊大人道。


    嘉容皇後又點了一位朝臣道:“工部都水監來說說湖州周圍的州城若要修渠引水需要多長時間?能不能保證今年糧食豐產?”


    都水監的劉大人道:“南楚南部水鄉一帶本就河道密布,這些年州城之間也修築了不少引水渠,但湖州受災最重,周邊的州城也有相應的旱情,這種時候都會截了水渠以保自己的州城有水灌田。”


    嘉容皇後環顧了四周一圈道:“湖州一帶目前的情形諸位大人都有所了解了吧?改農為桑是現下唯一可行的辦法。”


    “臣還是有異議。”楊大人始終不改變自己的想法,“即便改種桑樹也需水來澆灌,湖州大旱,如何種桑?”


    嘉容皇後還未開口,翰林院著作郎江知書便道:“《農桑輯要》中說明過桑樹的種植之法,桑樹屬陽,喜光、耐寒、耐旱,插枝可活。湖州一帶原是水鄉,大旱至無水灌田並不代表土地幹焦,此時種桑養蠶最是適宜。將湖州改為桑蠶之州,生產絲綢便可解湖州百姓的困苦。”


    一個七品小官的年輕人竟然敢貿然出聲,楊大人不屑地冷嗤道:“著作郎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種桑養蠶豈是一年之功?”


    蘭台史令江鳴彤支持自己的兒子道:“湖州受災,推行改農為桑之策,自當減免賦稅三年,朝中另撥付款項支持這項政策,便可讓百姓有喘息之機。”


    “哼!你父子二人是齊國來的,對我南楚的朝政懂些什麽?輪得到你們二人指手畫腳!”楊大人惱羞成怒。


    他的一句話也說明了江鳴彤父子在南楚朝中的不受待見,有這樣想法的人定然不止他一人,他們都認定江家父子並無才學,隻是因著景王妃的關係才能在朝中做官。


    嘉容皇後目光也沉了下來,冷笑道:“楊大人還有什麽異議盡可說,朝會商議國家之事本就是要聽取各方意見,而非專斷獨行!”


    楊大人也冷笑著拱了拱手道:“既是朝會,自然應該由陛下前來商議,娘娘是後宮之人,在崇明殿議政大為不妥!陛下龍體不適,娘娘可以來傳達陛下旨意,娘娘此番準備充分,竟不像是單來傳達聖意的。微臣倒要質疑一句了,這‘改農為桑’之策究竟是陛下的旨意還是娘娘的決斷!”


    嘉容皇後暗自深吸了一口氣,麵容沉肅正要駁斥,殿外忽然傳來一道熟悉又威嚴的聲音:“朕不過休朝幾日,連口諭都沒人聽了,皇後親自來傳達朕的旨意竟也被你們逼迫至此,我南楚朝堂的臣工還真是‘風骨凜然’!”


    蕭熾突然出現,讓崇明殿的一眾朝臣臉色大變,紛紛下跪行禮:“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你大好了?”嘉容皇後一臉驚喜地上前扶住了蕭熾的手臂。


    “是啊,朕再不好起來,你就要被這幫人生吞活剝了!”蕭熾拉著嘉容皇後的手一起走上龍階,朱沉連忙命人搬來了一張太師椅放在龍椅的一旁。蕭熾先讓嘉容皇後坐下,自己再到龍椅上坐下。這才沉聲道:“眾卿平身。”


    “方才聽聞楊大人對朕欲在湖州推行的‘改農為桑’的政策另有意見,那楊大人就說說自己的高見,如何讓湖州百姓安穩度過今年的旱災?”


    楊大人的額上冒了一層冷汗,戰戰兢兢地道:“陛下,臣隻是以為湖州畢竟是產糧之地,改農為桑不妥。”


    “紙上談兵的人是你!”蕭熾猛然一拍禦案,怒道:“湖州旱情嚴重種不了糧,你一句‘不妥’就打算讓湖州的百姓喝西北風嗎?!”


    “陛下恕罪……”楊大人惶恐地跪下。


    “著蘭台史令江鳴彤與翰林著作郎江知書父子持聖旨到湖州推行‘改農為桑’之策,中書侍郎楊如海降為九品同知,去往湖州賑災,去親眼看一看湖州的災情有多嚴重,去看一看這樣的大旱下百姓是如何生活得水深火熱。”蕭熾果斷下了旨意,想了想又道:“既然楊同知堅持可以種糧,朕也不是那等專斷獨行之人。江大人到湖州後尋一塊田地撥給楊同知,讓楊同知撒種種糧,若是秋收時能有收獲立刻提拔回京!”


    不止楊大人傻眼,滿朝文武都不敢再對‘改農為桑’的政策另有異議。堂堂從三品的禦史中丞眨眼就降為了正九品的同知,一把年紀了還要去耕田種糧,這不是在狠狠地打他的臉麽?


    而楊如海現在恨不得接受陛下的兩耳光,到湖州去耕田種地,他一個讀書寫字出身的人哪裏做過這等農事?


    “朕乏了,沒事就散了吧。”蕭熾不耐煩地道,反正也不是正經的朝會。他對嘉容皇後使了個眼色,眸中都是為她出了一口惡氣的愉悅之色,起身後也不顧什麽禮節,拉著她的手帶著她就離開了崇明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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