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天氣和暖,天高雲淡,大吉之日宜嫁娶。


    一大清早,芳縭姑姑就帶了幾個嬤嬤和宮人來給宜夏梳洗打扮,宮裏已經許久沒有過嫁公主的盛事了,因著是嫁到他國,關乎兩國臉麵,更加不能怠慢。


    淑儀皇後、德妃、賢妃、榮親王妃、慎親王妃和有誥命的外命婦,永平侯府的薛老夫人、衛氏都入了宮送嫁。


    宮人們忙碌而有序地穿梭於宮殿之間,手中捧著各式各樣的首飾和妝奩,臉上洋溢著喜慶的笑容。芳縭姑姑一邊指揮著眾人,一邊細心地為宜夏挑選著最精美的飾品,宜夏身著華麗的大紅嫁衣,衣裳上繡著繁複而精美的圖案。


    淑儀皇後與德妃、賢妃等人也圍在一旁,或說笑或感慨,整個宮殿都洋溢著溫馨而熱烈的氛圍。


    永平侯府的薛老夫人和衛氏做為娘家人,在一旁接受著外命婦們的恭維與祝福。


    芳縭姑姑等人給宜夏換好喜服後,便著人將太子側妃蘇晏歡的祖母、定國公府的老夫人請了進來。蘇老夫人是上京裏少有的“全福”之人,世家高門婚嫁都請這位老夫人來為新娘子絞麵、梳頭,此番宮裏的這趟大喜事自然也少不了她。


    蘇老夫人對這樣的流程已經熟得不能再熟了,拿過棉線給宜夏絞麵,笑嗬嗬地道:“老身給這麽多姑娘送嫁,不知見過多少世家女子,就屬公主的麵相最好。公主麵部肌骨勻稱,五官生得恰到好處,不刻薄不嬌媚,氣韻渾然天成,是上佳的富貴無極之相。”


    “多謝老夫人吉言。”宜夏彎唇笑道,這位老夫人也不知對多少新娘子說過這樣的話了。


    絞好了麵,蘇老夫人又拿過玉梳給宜夏梳頭,口中念叨著吉祥話:“一梳梳到頭,二梳梳到尾,三梳舉案又齊眉,夫妻比翼共雙飛。”


    盤發、撲粉、上妝、描眉,折騰了一兩個時辰才終於弄好了。


    “娘娘,陛下和朝臣已經在大殿上等著了。”秋蕊姑姑稟報道。


    “知道了。”淑儀皇後接過鳳冠親手給宜夏戴上,微笑道:“出嫁以後要與夫君互敬互愛,永結同心。”


    一隊儀仗轎輦早已等候在儲秀宮的宮門外,淑儀皇後牽著宜夏一同上了轎輦,後宮妃嬪和外命婦們隻能送到宮門口。


    大殿上也布置得金碧輝煌,滿殿的喜色也蓋不住殿上身穿喜服的景王殿下的風華。


    他身姿挺拔如鬆,長眉星眸,高鼻薄唇,優雅俊朗風姿出眾,一改往日的慵懶與輕浮。宜夏此時還沒有蓋上紅蓋頭,透過鳳冠的珠簾看到這樣的蕭燦都愣了一下,仿佛不認識一般,他收斂了少年的頑劣,顯露出成年男子才有的沉穩。


    難怪景王殿下能迷倒南楚和北齊萬千的春閨少女,宜夏第一次認可蕭燦驚人的容貌,一股熱意竄到臉上,幸好臉上塗了胭脂又有珠簾遮蓋,沒人能看出她的羞赧。


    淑儀皇後將宜夏牽到蕭燦麵前,將宜夏的手遞給蕭燦,微笑道:“我朝昭明公主今日嫁給景王殿下,望殿下珍之愛之,今後夫妻和睦,兩國安好。”


    蕭燦接過宜夏的手牢牢握在自己手中,道:“必不負娘娘之語。”


    看著這一雙郎才女貌的璧人,文景帝很是滿意,滿朝文武也頻頻恭賀。除了心裏苦澀的齊盛和勉強帶笑的恭親王,宋時欽今日看了盛裝的宜夏心裏更加懊悔沒能早一些向父皇提出賜婚。


    大殿上的儀式結束後,文景帝與淑儀皇後領著文武百官一起將蕭燦和宜夏送到正陽門,宜夏上了轎輦要跟隨南楚的迎親隊伍繞城一周再出城去往南楚。


    許久沒見過這等盛事,一路上百姓們熱情高漲,大街兩旁雖有官兵維持秩序,依舊是擠得水泄不通,大家都想一睹南楚景王和昭明公主的風采。


    許知書和許知禮站在茗雅居的二樓看著迎親隊伍緩緩走過,許知禮淚流滿麵,她既高興又難過,高興的是自己的好朋友嫁了個良人,難過的是宜夏嫁到南楚後,兩人這輩子興許都沒機會再見麵了。


    許知書心裏同樣也很酸澀,他喜歡過宜夏,但從始至終他的頭腦都太冷靜太清醒了,知道與她不可能,所以從未曾表明過自己的心意,如今見她嫁人,終是有些意難平。


    迎親隊伍繞城一周後就出了上京,從轎輦更換了馬車去南楚,宜夏回頭看了一眼上京城巍峨高大的城牆,心中感慨萬千。


    一年前她初到上京時被這道城牆震撼到,如今不過三百多個日夜,她見識了人心的險惡、世情的涼薄,在侯府鬥智鬥勇,甚至卷入朝政紛爭,曆經生死掙紮向前。


    如今出了上京,即將去往南楚,迎接她的又是什麽?


    茯苓上前扶著她打斷了她的思緒道:“小姐,該上馬車了。”


    宜夏提起裙踞登上馬車,看了一眼腳下綴著珍珠的精美繡鞋,對茯苓道:“幫我把姨娘繡的那雙鞋找出來。”


    “哦,好。”茯苓不知道小姐為何突然要換鞋,但她還是麻利地在一堆嫁妝箱子中找出了那雙繡鞋。


    吳姨娘做的這雙紅繡鞋與宮中精致華美的繡鞋是不能比的,但它柔軟舒適,走再遠的路都不會累腳,這是一個母親對女兒滿滿的祝福。


    迎親隊伍人多東西多,行進速度不快,按照這樣到達南楚的帝京雲遙城大約需要半個月。


    他們走的是官道,一路上都有官驛,也不用擔心食宿的問題。


    折騰了一天,夜晚很快降臨。在馬車上時,茯苓就幫宜夏卸下了沉重的鳳冠,而這一身嫁衣直到入了官驛的房間才能換下來,順便卸了身上的珠釵環佩,宜夏鬆了一口氣,戴著這一身的首飾實在是太累了。


    “吱呀”一聲門響,蕭燦推門進來,茯苓意識到了什麽,朝蕭燦行了一禮便捂著嘴退下了。


    宜夏也意識到了什麽,有些緊張地道:“你換一個房間睡。”


    蕭燦早就換了衣服,一進來就往床上一躺,雙手墊在枕後,閉上眼舒服地道:“新婚第一天咱倆就分房會被笑話的。”


    宜夏坐在妝鏡前緊張地攥著手指,蕭燦睜開一隻眼看著她,調笑道:“你緊張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在行宮時咱倆不都在一間房裏過過夜了麽?”


    “那時你受傷了不一樣。”宜夏紅著臉道。


    蕭燦起身走到宜夏麵前彎下腰湊近她,桃花眼裏的光芒勾魂攝魄,他的聲音充滿著磁性的誘惑:“男人要做什麽的時候與受不受傷沒有半點關係。”


    氣氛一下子曖昧了起來,宜夏往後仰了仰身子,後背靠上了妝鏡台,蕭燦欺身上前,雙手撐著她身後的鏡台,勾唇道:“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夫人緊張地樣子了,真好看。”


    “有病!”宜夏一把推開他,忽然意識到他方才的稱呼已經變了,臉色瞬間更紅了起來。


    蕭燦直起身子慢條斯理地鬆了腰帶解開外衫,就在宜夏越來越緊張的時候,他朝床裏邊一趟,將被子丟在中間,笑道:“官驛沒有這麽多房間,夫人將就一下,我睡裏邊你睡外邊,以被子為界。”


    她和蕭燦的房間自然是官驛最好的房間,床也寬得很,即使中間丟了一床被子也能輕鬆躺下兩個人。


    但是突然間要與一個男子躺在一張床上,即使他們已經行過婚儀,宜夏也很不習慣。但是若不睡床,難不成要在這坐一個晚上?坐一個晚上還好,去南楚的路上大半個月,總不能天天晚上坐到天亮吧?


    宜夏糾結半晌,見蕭燦睡得很是安穩地樣子,她鼓起勇氣走到床邊,蕭燦忽然睜開了眼睛調笑道:“請夫人控製住自己,不要對我動手動腳,否則我可是要喊人的。”


    宜夏忽然想用枕頭捂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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