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門而入的是兩位黑衣人,一見裏邊的情形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人拉下麵巾道:“江小姐,我們是喬叔的人。”


    宜夏聽到“喬叔”兩個字瞬間放鬆了下來,喬叔的人那就是蕭燦的人,是來救她的。


    “快走!”兩個黑衣人帶著宜夏出門,一把火燒了那間草屋和裏邊的兩個綁匪。


    山上下了大雪,馬車行進不了,難怪幕後之人沒能按時過來。踩著綿軟的雪,宜夏不敢回頭,不敢去想其他,隻想著快點逃出去,跟著他們倆深一腳淺一腳地下了山。山下一輛馬車等在道旁,宜夏爬上馬車,裏邊的人正是喬叔。


    宜夏的神經這才放鬆下來,跌倒在馬車的軟墊上。


    喬叔上前扶住她,連聲道歉:“江小姐,對不住,讓你受苦了。”


    死裏逃生的感覺太過強烈,殺人時的那點悍勇在逃跑的過程中已經消耗殆盡,宜夏這才發覺自己渾身抖得不行,話也說不利索,“沒,沒事,多謝,多謝喬叔來……救我。”


    喬叔從馬車的墊子旁拿過一塊狐裘披風裹著宜夏,又給她塞了兩個手爐,宜夏自己也慢慢地深呼吸平複心境。


    這是她有生以來遇到過的最驚險的一次危機,她還第一次殺了人,現在回想起來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動手的了。


    喝了兩杯熱茶後,宜夏蒼白的臉色才緩過一絲血氣。方才的一個黑衣人已經跟喬叔說了當時救宜夏的情景,喬叔自責又內疚地道:“小姐這次遇險是我們的疏忽。”原本他們一直有人暗中保護著宜夏,但今日宜夏是白天出門,又是在人多熱鬧的玄武湖,除了許家小姐和薛小姐之外,許家公子和齊小將軍也在,那暗衛也就大意了。


    也是這麽巧,要害宜夏的人偏偏在今日動手,才讓兩個劫匪得了手,幸好幕後之人要活口才留了宜夏一命。


    “喬叔可知道要害我的人是誰?”宜夏捧著溫熱的手爐,已經緩了過來。


    “是陳雪瑤。”喬叔答道。


    宜夏訝然,她想過最大的可能是淑慧郡主,沒想到居然是陳雪瑤。宜夏以為陳雪瑤入寂雲庵後已經放下了之前的仇怨,沒想到她還是沒能放下,難怪那兩名劫匪身上有香油的味道。


    喬叔道:“陳雪瑤如今已經跟了恭親王,寂雲庵裏的姑子都被他們暗害了,換成了恭親王的人,寂雲庵成了恭親王的秘密據點。陳雪瑤在恭親王教唆之下變得冷血偏執,許是正逢新年,家家團圓的景象刺激了她,讓她做出這等瘋狂的報複。那兩個綁匪劫你去的草屋是獵戶搭的獵屋,距離寂雲庵不遠,大雪封了山路,陳雪瑤沒能按時過去。”


    “喬叔可否將知道的消息告知於我,我不想再坐以待斃。”隻有知己知彼才能保住自己,從而更好地做出反擊。


    喬叔點頭,將近來收到的與侯府相關聯的消息一一告知了宜夏,宜夏聽著聽著便攥緊了手指,看似平靜無波的上京實則暗地裏已經起了風浪。並且有些消息與宜夏得到的信息對上了。


    比如靖安侯何銘章已經站隊了恭親王,他的女兒何婉寧與薛玉琅同為良娣,且處處針對薛玉琅,那麽上次差點導致薛玉琅差點滑胎的那對寒碧石耳墜子大概就是由陳雪瑤提供,何婉寧替換入東宮的。


    陳雪瑤、何銘章父女、薛淳、薛青榆甚至薛青鬆都被牽扯了進去,而麗春樓和寂雲庵就是恭親王的秘密據點,他遲早要對薛濤下手。覆巢之下無完卵,她如今還是永平侯府的人,要保全自己要麽站在薛濤這邊穩住永平侯府,要麽及時抽身離開,可眼下她還沒有這個能力。


    “多謝喬叔,日後若有需要,宜夏盡力報答。”宜夏放下手爐朝喬叔一禮道。


    “小姐客氣了,此番讓小姐受驚了,還好小姐沒出事,否則負責保護小姐的那位兄弟估計要被主子扒皮。”喬叔的話語裏帶上了某些調侃的語氣,宜夏耳根微微一熱,她好幾次遇險都是蕭燦和他手下的人救的,之前在草屋時,也是想到了他心裏才生出了主動自救的勇氣,他的匕首還收在她的袖中,像隨時都在保護她的護身符。


    他的性子惡劣又張揚,與他相處的短短時日不知被他作弄過多少回,但他卻時常能給她一些強大的支持力量。


    馬車快到城門口時已經快要天亮了,喬叔道:“小姐,你失蹤了一日,許家、將軍府和侯府都出動了人來尋,但為了小姐的清譽沒有報官,待天亮後開城門由我駕車送小姐進城,就說小姐被人牙子擄出了城。”


    宜夏點頭道:“我知道該如何說。”


    “上京城南的知香齋、城東的墨華書鋪是我們的聯絡點,這兩處是距離侯府比較近的地方,小姐日後若有難處可遣人來告知,暗號都是‘找南邊來的曲掌櫃’。”


    連這等秘密的聯絡點都告訴她,可見對她是信任至極了。宜夏心底很是感動,再次謝過喬叔。


    天亮後開了城門,喬叔將那兩位黑衣人遣走,親自駕車進城將宜夏送到了侯府附近。宜夏沒讓喬叔送到門口,喬叔也知道宜夏的想法。彼時天剛亮,街道上沒有什麽人,侯府門口的小廝見到宜夏回來立刻飛奔報給了薛濤。


    今時不同往日,以前宜夏被困藏書閣時半夜未回府無人理會,此次失蹤薛濤急得跳腳,能遣出去的下人都遣出去了,也不敢報官。一個閨閣之女失蹤一夜,即便平安救回,在旁人眼中都已經不清白了。這也是宜夏不能讓喬叔露麵的苦心,怕宜夏失蹤的事情傳出去,薛濤說不定會有滅口的想法。宜夏現在對於薛濤來說就是個金鳳凰,她出事了,不僅在皇後娘娘那邊沒法交代,也失去了日後聯姻的價值。


    薛濤幾乎一夜沒睡,終於在一大清早等到了宜夏回府。


    宜夏失蹤,吳姨娘也哭紅了眼,得到宜夏回來的消息,不顧身份衝到前廳緊緊抱著她。


    薛濤和衛氏瞧著宜夏衣衫完好也放了心,宜夏的衣衫原是沾了血的,在馬車上喬叔給了她一瓶藥水擦去了血跡,看起來一點痕跡都沒有。


    薛濤一邊遣人去給將軍府和許家報信,一邊趕忙問起宜夏是如何失蹤又是如何逃出來的。


    宜夏說是遇上了人牙子,被擄出了城,因下大雪人牙子沒有馬上將她帶到外地發賣,而是去了一處草屋避雪。半夜草屋突然失了火,她趁機逃了出來,遇上了知香齋的人。


    昨日是年初一,正是知香齋最忙碌的時候,各處的廟宇訂了許多糕點供奉菩薩及給來上香的香客奉齋,這套說辭沒有什麽漏洞。


    後來薛濤讓人去查了草屋,草屋和那兩個劫匪已經被燒成了灰,宜夏被擄走這事也就這麽過去了。


    得知真相的恭親王狠狠斥責了陳雪瑤一番。


    “你要報複江宜夏以後有的是機會,這樣衝動行事隻會害死我們自己!”宋時欽對於陳雪瑤的擅自行動惱怒不已,“江宜夏現在是替皇後修行的人,動了她回引來一堆的麻煩!況且你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動手,把許家、將軍府、侯府一起牽扯了進來,若是被他們抓到把柄,咱們就前功盡棄了!”


    陳雪瑤咬了咬嘴唇道:“這次是我衝動,請王爺恕罪。”


    “你起來吧。”宋時欽緩緩踱步,微眯著眼睛道:“你這回折騰江宜夏倒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至少發現了江宜夏身邊還有一夥人,這夥人來路不明,行動迅速隱晦,不知是哪路的人,這個江宜夏還真是不簡單,日後得多盯著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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