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夏經過在道觀和慶餘堂的學習,對醫術的理解有了極大的提高,醫術終究是一門講究實踐的學問,隻有將理論知識與實際病例相結合,才能真正掌握其精髓。因此,宜夏決定走到民間去看診,積累更多的經驗,自己的醫術才能得到真正的提升。


    然而這個目的要實現起來卻沒有這麽容易,她不僅是位女子,而且現在的身份還是替皇後娘娘在道觀中修行的人,她不能在慶餘堂內公然拋頭露麵地給病患看診,而出了慶餘堂,誰會願意讓她看診呢?


    宜夏思來想去終於想到了一個地方,城西的七裏街一帶是貧苦百姓的聚居地,在那兒居住的百姓都是底層的勞民,貧苦無依,加上長年勞作積弊疾病也沒錢看。她去那裏給這些貧民們看診既不會引人注意也不會被人嫌棄。


    為掩人耳目,宜夏穿了一件道袍,麵帶黑紗,將清虛道長那塊“未卜先知”的算命幡改成了“濟世救人”的招牌幡,帶了藥箱和足夠的藥,支了一張桌子就當街看診。


    在這裏生活的都是引車販漿的貧民,稍微有點身份的人都不會來這個地方,宜夏以道家弟子下山行醫濟世的名頭在這裏看診並沒有人懷疑。


    為了讓人信任,看診隻象征性地收取一文,作為供奉三清的香火錢。自團圓節後,她三天過來一次,因為診費低廉,診治效果好,時常還免費贈藥,每到宜夏要來看診之日,她的桌前早早就聚集了許多人。


    無論是下九流還是暗門子娼妓,她隻看診不看身份,一律平等對待,因此前來看診的人越來越多。宜夏不得不早早過來,天色漸暗才回道觀。七裏街的貧民也把她奉為了慈航真人,有什麽好東西都要送過來給她。


    宜夏也能感受到貧民生活的艱難和他們的淳樸熱情,仿佛回到了潯州濟世堂一般。


    隨著她看診的聲名愈大,來看診的病人已經不拘於七裏街的貧民了。城南花街的花魁行首也尋來此處。她們不愁錢花,卻因為是娼妓而被人看輕,尋常醫館也都是男大夫坐診,為避嫌也不給她們看診,這些表麵風光的花魁娘子們生病了也隻能自己扛過去。近來她們聽說了城西七裏街有一位女道醫看診不挑病患之後喜出望外,紛紛尋來此處。


    同為女子,宜夏知道這些姑娘們的某些難言之隱,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都不會願意入這一行。宜夏從不看輕她們,看診細致言辭溫柔,這些姑娘們也感激不盡,出手闊綽大方也正好填補了宜夏施醫贈藥而逐漸產生的虧空。


    這一日來看診的兩位都是麗春樓的姑娘,她們通常結伴而來,上回看診之後好了許多,今日是來複診。宜夏給她們幾人看診後隨口問道:“蝶依呢?今日怎麽沒來?她的方子應該可以調整一下了。”


    蝶夢嬌笑道:“她可沒空來了,她再懶惰下去麗春樓頭牌的名頭就要被兩個異域來的舞姬給搶了。”


    蝶舞也附和道“可不是,那兩位舞姬把薛大人和靖安侯迷得神魂顛倒,薛大人都把蝶依拋諸腦後了。”


    宜夏正在寫方子的手一頓,問道:“哪位薛大人?”


    蝶夢道:“自然是薛淳薛大人呐,薛大人近來升了官,出手比之前闊綽了許多。還帶了好幾位大人來麗春樓,咱們麗春樓的生意一下子壓過了對麵的紅袖香,把紅袖香的王媽媽氣得頭疼。”


    “靖安侯也去了麗春樓?”


    “自從前幾日來了第一回後現在天天都來。”蝶舞捂著嘴笑道:“被那西域的舞姬勾走了魂兒,他這把年紀興許用不了多久連路都走不動了,一陣風都能吹跑。”


    她們都是風月場上的姑娘,百無禁忌,說話也沒有遮攔,你一言我一語地就把薛淳和靖安侯一起混跡麗春樓的事抖露給了宜夏。


    薛淳一直都是個色坯子,他去麗春樓很正常。但靖安侯一直在軍中,近幾月才回的上京,一回來就發生了許多的事。團圓節時他的小女兒何婉慧還死在了瀟湘樓,他怎麽會有心思去花樓?而且是和薛淳一起。


    這裏邊的事情定不簡單,但宜夏也不願意去多想,朝堂爭鬥也好世家齟齬也罷,她隻要維持著現在的日子就很滿足了。


    宜夏寫好了藥方交給蝶夢和蝶舞,道:“三日後我沒有時間過來,你們的病症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再改方子,按照現方服用半個月就好。”


    “多謝夏大夫。”蝶夢和蝶舞對她恭敬一禮,宜夏也點頭還了一禮。


    蝶夢和蝶舞拿出了兩錠銀子放在桌上,宜夏推拒道:“二位姑娘掙錢也不易,不必再給這麽多了。”


    蝶夢笑道:“反正都是那些臭男人的銀子,花了還會有,夏大夫肯給我們看病我們已經很感激了,這點心意還望夏大夫不要嫌棄。”


    宜夏隻好讓茯苓收了銀子,天色也不早了,後邊也沒有人了,宜夏和茯苓收拾了東西回道觀。


    宜夏說的三日後不會再過來是因為那日正是冬至之日,宮中舉行祈福儀式,清虛道長身為國師必須到場,皇後娘娘命宜夏也一同入宮。


    冬至日,在元極宮的大殿前舉行了隆重的祭天祈福儀式,陛下的聖駕也回了宮。文景帝身著黑色繡金線的十二章袞冕,淑儀皇後也戴上了十二釵的鳳冠,太子、恭親王以及諸位皇親大臣依次位列祭壇之下。


    宜夏第一次參加這樣肅穆隆重的祭天儀式不免有些緊張,而清虛道長卻一派淡然。


    宜夏拉了拉他的衣袖,低聲問道:“我待會不必做什麽吧?”


    “什麽都不用做,你站著別瞌睡就好了,若是瞌睡也行,別讓呼嚕聲出來。”清虛道長也與她低聲耳語道。


    盡管宜夏已經習慣了清虛道長的瘋癲做派,但在這麽肅穆的環境下竟然還能開這等玩笑,宜夏隻能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冗長的祈福儀式直到午後才結束,宜夏站得腿有些發麻,而一直在念祝詞做法事的清虛道長看起來倒還是精神百倍的樣子,而且全程神色嚴肅,沒出一點差錯,看來能掙到“國師”的名頭,清虛道長還是頗有些真本事的。


    長樂宮的秋蕊姑姑過來笑道:“小姐辛苦了,皇後娘娘讓小姐到長樂宮說話。”


    宜夏隻得跟著秋蕊姑姑去了長樂宮,皇後娘娘已經換下了鳳冠禮服,見宜夏進來行禮後笑道:“快過來。”


    宜夏走上前,淑儀皇後打量著她道:“觀內生活清苦,數月不見,你消瘦了些,要你一個妙齡女子在山中道觀靜修,實在是委屈你了。”


    “臣女倒是不覺得辛苦,勞皇後娘娘掛念。”


    與皇後娘娘說了一會兒話,秋蕊姑姑進來稟報道:“娘娘,薛良娣方才身子不適,宣了太醫。”


    淑儀皇後輕歎了一口氣道:“女子懷胎總是不易,過去看看吧。”說罷又對宜夏道:“你姐姐入宮後你還未見過她吧?”


    “是。”


    淑儀皇後道:“與本宮一同前去東宮看看她吧,上回你家老夫人和大夫人都來探望過了,她近來身子有諸多不適,心情定是煩悶,你們姐妹倆待會說說話,興許能讓她心情好些緩解一下不適。”


    薛玉琅一向視她如眼中釘,兩人見麵估計薛玉琅心情更加不好,但她不能用這個理由拒絕淑儀皇後,隻得跟著去了東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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