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選秀的規矩是禮部先擬名單,呈入長樂宮由皇後娘娘及高階嬪妃初選,再將名單報呈陛下,最後由陛下裁定。


    榮親王妃離開長樂宮後,淑儀皇後便召來了宮裏品階最高的兩位後妃——德妃和賢妃。


    她們兩位心知肚明,來這一趟不過是走流程而已,太子殿下選妃,自然由太子的生母皇後娘娘來定奪。但許賢妃卻懷揣著另一個任務,將許知禮從名單上剔除。她深知許知禮的性子不適合後宮,該要怎麽做她已經有所準備,但在看到名單後賢妃就愣住了,許知禮並不在名單上。


    許賢妃下意識地看向淑儀皇後,淑儀皇後的一個眼神讓她瞬間明白了這份不是禮部呈上的原名單,而是皇後娘娘更改過的。


    許賢妃隨即朝皇後娘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而淑儀皇後也淡然微笑點頭,這就是後宮的女人,能坐上高位的隻需一個眼神便明白了所有。


    德妃也看出了上麵沒有許知禮的名字,她也不會多管這等閑事。於是淑儀皇後和賢德二妃在長樂宮裏坐了一下午也隻是喝茶聊天罷了,名單便按照現在這份呈送到陛下手裏。


    北齊的太子在選妃,南楚的弘治帝蕭熾也預備為自己的弟弟景王蕭燦選妃。


    南楚弘治帝蕭熾隻有三十歲,正當壯年。自登基以來鐵腕治國,肅清朝中貪官汙吏,實施了一係列的養民生的措舉,使得南楚的國力空前的強大。而北齊文景帝性子較為仁善又篤信黃老之術,這些年來逐漸被南楚給比了下去。


    弘治帝什麽都好,唯有一點不好——沒有子嗣。


    後宮中的皇後嬪妃七八人卻一無所出,朝中的大臣們哪敢去問原因,隻能不斷地提議讓皇帝重開選秀充盈後宮,蕭熾被鬧煩了,答應考慮選秀,但不是為他自己選,而是為景王殿下選。


    還能留在朝中的大臣們都知道蕭熾這個帝位來得不容易,先帝的後宮充盈,子嗣也多,伴隨而來的是無盡的血腥爭鬥。後宮的妃嬪們為了自己的兒子能坐上至尊之位無所不用其極,而皇子們同樣是為了這個目的相互結黨傾軋,南楚的朝堂一度烏煙瘴氣。


    先皇後隻有蕭熾和蕭燦兩個兒子,而且是在蕭熾十多歲以後才生下了蕭燦,先皇後也是很有手段的人,期間先帝無數次生出廢後的念頭,最終都不了了之。而蕭熾長大的過程也是如履薄冰,所以造成了他有些鐵血偏執地性格,先皇後薨逝後,唯一能讓他溫柔以待的便是景王蕭燦。


    據說先皇後的薨逝很突然很詭異,而在先皇後薨逝後不到十天,先帝也去了,蕭熾登上了皇位,第一步就是清理後宮,先帝的後妃殉葬的殉葬,出家的出家,宮中一位太妃的名號都沒有。而朝堂上的朝臣也經曆了一番血洗,供出了許多皇子貪汙結黨的證據,甚至圈地、販賣私鹽、人口、鐵器,繞過市舶司收納外來商船關稅等等,各種汙糟之事被一一揭露。而對著些先帝的皇子們,蕭熾也不手軟,根據罪行的輕重判了斬首、下獄、貶為庶民等,因為這些鐵血的手段,一開始還得了個暴君的名聲。


    蕭熾也不在乎,該怎麽做就怎麽做,不容人置喙。唯一能勸得動他的便是蕭燦。但朝臣們發現蕭燦似乎更難對付,他做事常常出人意料,十五歲就在戰場上對陣西秦名將,智計百出打了一場極其漂亮的以弱勝強之戰。沒有人能看得透他也沒有人能掌控他,這也是朝臣們害怕蕭熾無後最重要的原因。蕭熾若是沒有子嗣,將來薨逝後必是由蕭燦登基,麵對一個鐵血偏執的君主還能猜猜他的心思,而麵對一個捉摸不透的君主就十分可怕,誰都不知道他要走哪一步棋也就無從應對。


    雖說景王殿下的心思難以捉摸,但若是他要選妃,朝臣們也是很高興的,一來可以與皇室結親,二來也等於在他身邊插了人,至少能摸清楚一點點他的心思,加上景王殿下容貌出眾,南楚待嫁的少女們哪一個不曾為他萌動春心。


    蕭熾知道他這個弟弟不喜別人插手他的事,於是大費周章遴選了一番,借著消暑的名義,將這二十多位世家貴女召到皇家園林舉辦了一場遊園宴,然而蕭熾和朝臣精心安排的並沒有得到好的結果,蕭燦壓根就沒來,反而有幾十位貴族子弟收到了景王府的帖子,受邀來參加了遊園宴。


    一日的遊園下來,景王殿下連麵都沒露,反倒是成了幾對鴛鴦。


    在宮裏得到消息的蕭熾氣得不行,讓隨侍的太監總管朱沉立刻去把蕭燦宣進宮。


    朱沉一聽兩股篩糠,雙膝一軟就跪下了,哭喪著臉道:“陛下,您賞奴才二十板子吧,奴才無能,請不來景王殿下……”


    “那你就傳朕旨意,讓殿前指揮使陸明帶一百禁軍同去!”蕭熾一腳踹在了朱沉屁股上,“抓也要把他抓來!”


    “是,是,奴才遵旨。”朱沉連滾帶爬地滾出崇明殿。


    朱沉著急忙慌地剛出崇陽殿差點就撞上了嘉容皇後,他連忙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朱公公這麽急出什麽事了?”嘉容皇後身邊的女官秦柔扶起他笑道。


    嘉容皇後性子是出了名的溫婉,並沒有怪罪他,反而掩唇笑道:“陛下又生氣了?是為了今日遊園之事吧。”


    朱沉擦了一把額上的冷汗道:“皇後娘娘聖明,娘娘去勸勸陛下吧,陛下氣得晚膳都沒用。”


    “行了,你去吧。”嘉容皇後帶著秦柔一起進了崇明殿。


    蕭熾還在生悶氣,見嘉容皇後進來才收斂了脾氣,放緩了聲音道:“阿沅,你怎麽來了?”嘉容皇後出自南楚望族沈家,與先皇後同為一族,幼時很得先皇後喜愛,接入宮中養在身邊好幾年,與弘治帝算是青梅竹馬。兩人婚後恩愛,在無外臣時都直呼其名。


    “太醫說陛下近來肝火頗盛,臣妾便做了清梨羹,陛下嚐嚐。”


    “你先放著,朕不想吃。”蕭熾心情還是很差,拿起桌上的奏章翻了翻又丟到了一邊。


    嘉容皇後將清梨羹放在一旁的案上,繞到蕭熾的身側,一雙素手揉上了他的肩膀,笑道:“雲崢才十七,又是散漫不羈的性子,陛下逼他成婚,他哪肯就犯?”


    “下個月他就滿十八了,朕在他這個年紀已經與你成婚了!不成婚他哪能定得下性子!”


    “性子是天生的,哪裏是成了婚就能改變的?”嘉容皇後嗬嗬笑道:“陛下幼時固執,如今不也是一樣麽?”


    “阿沅!”蕭熾皺眉地拉過她的手拍了拍,嗔道:“你就不能給朕出出主意麽?”


    嘉容皇後在他身側就勢俯身靠在他肩頸旁,雙手環著他的脖子,笑道:“陛下不是讓朱公公去宣雲崢了麽?待會讓臣妾來試他好了。”


    蕭熾側頭輕輕吻了一下嘉容皇後的臉,這才心情好起來,“我就知道你有主意。”


    崇明殿燭火明亮,將弘治帝與嘉容皇後的影子映在身後的屏風上,兩人似交頸的鴛鴦挨在一起說話,嘉容皇後不知說了什麽引得弘治帝笑得開懷,方才殿中的烏雲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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