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滿院子進進出出的人群,李真覺得更煩躁了,他幹脆關上窗、甩掉鞋,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不就是去一趟上海嗎?


    至於弄得人仰馬翻,人人都不消停嗎?


    何況他壓根就不想去!


    哪裏也不如自己家裏自在,想躺著就躺著,想站著就站著。上海的長輩那麽多,規矩那麽多,煩都要煩死了。


    就在他惱火之際,門外傳來了小廝的聲音,“二爺,您東西收拾妥當了嗎?咱們明兒一早可就要出發了,別到時候現裝,怕是來不及。”


    李真沒好氣地道,“那就把我扔在家裏好了。”


    小廝嚇得不敢吭聲。


    李真翻了個身,聽著外頭熱鬧的聲音,幹脆將被子蒙在了頭上。片刻後,房門被人推開,李真猜到了來人是誰,因此固執地動也不動。


    就聽一個女子說道,“誰又惹著你了?說出來,媽幫你出氣去。是不是你爹,又逼著你看書了?”


    李真微微一笑,心裏頓時順暢了不少。他直接坐了起來,看著眼前的麗人,嘟著嘴道,“我不想去上海,我要留在家裏。我的好媽媽,你去跟爹說一聲成不成?要是我去的話,肯定要挨一頓罵。”


    女人笑著道,“你既然知道會挨罵,還是乖乖聽話得好。再說了,這次是給你大姐送親,你怎麽能不去呢?”


    說起送親,李真更不高興了。


    誰能想到她的大姐張嫣會嫁給白念樓?從前他一直拿白念樓當親哥哥看待,可這一轉身的工夫,他居然變成了自己的姐夫,一想就讓人覺得別扭。


    李真是唐學茹和李毅的幺子,也是整個家族最小的孩子,因此從小到大,走到哪裏都受人疼愛,上頭的哥哥姐姐們不論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他,就連閔言那麽驕傲的人,也從不會當著他的麵生氣。


    李真撇撇嘴,“反正我不想去。”


    唐學茹拿這個日子也沒什麽辦法,隻好道,“那你自己去跟你爹說,別指望我幫你出頭。”


    李真一聽,頓時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他這個爹少言寡語,平日隻會冷著一張臉,好像看什麽都不順心一般,也隻有當著母親的麵才會露出溫柔的神色。


    倒好像他和哥哥、姐姐都是抱養來的似的。


    李真每次見了他都像老鼠見了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擺了。


    唐學茹笑著道,“你到底是怎麽了?上個月你不是還念叨著要去上海嗎?還說你閔家哥哥在馬場裏給你養了一匹小矮馬,你要去喂一喂草,這才過了多久,你就變卦了。”


    李真見屋內沒有外人,便一臉不悅地道,“我就是覺得別扭。”


    唐學茹十分不解,“別扭什麽?”


    李真道,“你想想啊,要是大姐嫁給念樓哥,那他不就成了我的姐夫嗎?從前我跟在他的屁股後麵,可是一直叫他哥哥的。”


    唐學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兒子也不知隨了誰,平日裏頑皮惹事也就算了,這小腦袋瓜裏總是裝著些旁人不能理解的怪詞歪理。


    唐學茹道,“那又怎麽了?不論是哥哥還是姐夫,難道不是你的親人?”


    李真搖了搖頭,“不對不對!媽,我跟你說。念樓和大姐肯定早就有這個心思了,難怪每次出去玩,他們兩個總是往一起湊合。您跟我說實話,這件事是不是大姐自己願意的?”


    白念樓少年有成,又一表人才,張嫣當然喜歡。


    唐學茹道,“看你說的是什麽話。難道你大姐不答應,我們還能硬逼著他點頭不成?”


    李真問道,“那我大哥和二哥也都答應?”


    他口中的大哥和二哥是張自力與唐學萍的雙胞胎兒子,而張嫣則是他們的女兒。


    唐學茹徹底無語,“你就別操這沒用的心了,趕緊收拾好東西,要是明兒一早因為你耽誤了出行,回頭你爹教訓你,我可不管。”


    李真氣呼呼地道,“我要去外祖父家!”


    外祖父最疼愛他了,說什麽都不會讓他受委屈的。


    唐學茹笑著道,“你去了也沒用,這次老祖宗和你外祖父、外祖父都要一起去,你爹為了這件事,已經幾天沒有睡好了。你這小沒良心的,一點兒也不知道心疼他。”


    唐老夫人如今年事已高,雖然精神矍鑠,但已經很多年沒出過遠門了,這次為張嫣送親,張自力、李毅和唐學蕘幾個小輩都非常小心,將事情安排得麵麵俱到,生怕路上出什麽情況。


    李真不相信,“老祖宗也去?”


    唐學茹道,“難道我會騙你?”


    正說著,外頭傳來了丫頭的聲音,“夫人,銘少爺和釗少爺來了。”


    唐學蕘一喜,“快請進來。”


    李真也從床上跳了下來,“哥哥!”


    唐銘和唐釗是唐學蕘的兒子,如今還都在上學,兩人步履輕快地走進屋內,先向唐學茹行禮問候,“姑姑,小姑父呢?”


    唐學茹道,“去你大姑父家了,那邊怕是有不少事兒,他幫著料理料理。”


    唐銘老實沉穩,很有唐崧舟年輕時的品格。他輕輕點了點頭,“我父親和母親也都過去了,您說明兒一早能走上嗎?我瞧這陣仗,怕是得拖到中午。”


    唐釗隻比李真大三歲,聞聲立刻道,“不會吧?不是說這是大師算好的時辰嗎?肯定不會誤了的。”


    兩個孩子長得都像母親,而唐學蕘的妻子李氏又是出了名的好容貌,因此唐銘和唐釗雖然年紀不大,卻都麵如冠玉,惹人喜愛。


    唐學茹忍不住調笑起侄子來,“銘哥,聽你媽說頭些日子已經有人給你上門說親了?”


    唐銘頓時漲紅了臉。


    唐釗則哈哈大笑,“可不是嗎,對方還說要陪送三個五十畝的茶園呢。”


    李真瞪大了眼睛,“真的嗎?我怎麽不知道!你們現在什麽話都不告訴我了!”說完又生了一陣悶氣。


    得到消息的李賓匆匆趕了過來,“你們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去我那裏坐?”


    他是唐學茹和李毅的長子,讀書十分刻苦,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和李真的性格天壤之別。


    唐銘和李賓同歲,生日大了三個月,兩人又在一處讀書,見了麵就有說不完的話。唐學茹道,“今天留在家裏吃午飯,我讓灶上給你們做喜歡吃的。”


    唐釗道,“姑姑真是說對了,我們來這裏原就是蹭飯的。”


    等到了夜裏,李毅一身疲憊地回到了家。唐學茹一邊服侍他用飯一邊打聽,“那邊都準備好了?你也累壞了吧?”


    李毅沉穩地點了點頭,“姐夫和姐姐對嫣姐兒的婚事很上心,張家那麽多的管事和小廝,我也不過幫著看一看,有什麽累的。”


    如今在杭州,張家、唐家和李家借了閔家的東風,日子過得風生水起,生意也是越做越大。


    李毅問起家中的情況。


    唐學茹便說起了小兒子,末了笑嘻嘻地道,“你說,他這脾氣是隨了誰?”


    李毅寵愛地看了妻子一眼,“還能是誰?自然是你了。”


    唐學茹說什麽也不承認,和李毅嬉鬧起來,卻被人家輕輕鬆鬆地抱入了懷中。


    而窗外的牆根下,李真則捂著嘴小心翼翼地溜回了房。


    小廝問道,“二爺,您不去找老爺了?”


    李真苦著臉道,“這會兒進去還有命嗎?別廢話了,趕緊收拾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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