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聞聲立刻狠叨叨地向史大太太望去,“這該不會也是大太太的手筆吧?”


    史大太太淡定地道,“這婦人也不知被人挑唆著,要編出這樣的話來陷害長房。二太太也是管過家的人,怎麽能信這種一麵之詞?”


    蔡氏冷笑著道,“對大太太來說,不論什麽都是一麵之詞,可這人說得有理有據,實在不能不讓人信服。想你長房的衍哥自小病懨懨的,連床都下不了,可突然之間便生龍活虎,不但生得像好人一般,甚至常常往那百樂門裏鑽,看樣子身體是好得不得了,誰能看出是個體弱多病的孩子?”


    她這樣一說,在場的賓客也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白修衍的狀態……的確太好了些。


    史大太太還是第一次聽說白修衍去百樂門的事,她一臉怒意,眼神失望地向白修衍看去。


    心虛的白修衍隻能低下了頭。


    史大太太一口氣堵在了心頭。


    可眼下卻不是教訓兒子的時候,先要把蔡氏應付過去才行。


    她平靜地道,“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補藥,其間的艱難也隻有我們自己明白。如今衍哥平安無事,你這個做嬸子的難道不該高興嗎?”


    蔡氏被懟得說不出話來。


    她這時候辯駁,倒好像她是個惡人似的。


    史大太太十分得意,輕聲道,“也是祖宗保佑,不想讓白家長房的這根獨苗有事兒,要不然將來我怎麽有臉去見大老爺呢?”


    她動不動就將白修衍是長房長子長孫的身份拿出來說一說,好像唯恐別人不知道似的。


    蔡氏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閔庭柯忽然笑著道,“衍少爺能夠痊愈,多虧了大太太的苦心照料。不過這裏頭也少不得大夫們的悉心調養,難得今天這樣的好時候,從前給衍少爺看病的羅大夫也來了,大太太想不想見一見呢?”


    史大太太大驚,不敢置信地向閔庭柯望去。


    那羅大夫不是已經漂洋過海去了國外生活嗎?閔家到底有多大的本事,連這樣的人也能找得回來?


    閔庭柯對她的表情非常滿意,微笑著對下人交代了一聲。


    下人匆匆而去,戚嬤嬤卻十分不安地向史大太太偷瞄了幾眼。


    那羅大夫知道了太多長房的底細,要是當眾說出來,衍少爺裝病的事情怕是瞞不住了。


    這可如何是好?


    史大太太的驚訝轉瞬即逝,很快便想出了對策。裝病又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死罪,當初他們娘倆相依為命,孩子又小,若是不走這條路,能在二房的眼皮子底下堅持這麽多年嗎?


    想必外人聽了,也隻會理解他們的難處,難道還能因為這個怪罪他們不成?


    史大太太心裏有了數,臉上就越發地平靜了。


    白蓉萱和唐氏看在眼裏,都覺得此人心機之深當真是深不可測。


    這次跟著下人回來的除了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之外,幾位老爺也全都跟過來了。白元德走在最前麵,身邊還帶著白修哲,後麵是白元則、白元恒等人,其中還有特意從杭州趕來的唐崧舟。


    史大太太見狀,也有些沉不住氣了,聲音尖銳地問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麽?”


    白元德笑著道,“今天是大嫂的壽辰,原本不該來打擾,可閔六爺卻把我們都叫了過來,說是有要緊事商量,我們這不就趕緊過來了嗎?”


    史大太太恨不得當麵啐他一口,“虧你還是白家的家主,你什麽時候也改姓閔了?老太爺在世時,一直都是將閔家壓在腳下的,你沒這個本事也就算了,現在居然像條哈巴狗一樣,隻會在閔家麵前搖尾巴,白家的聲名臉麵你是全然不顧了嗎?”


    這番話一出,在場眾人無不變色。


    白元德更是當場黑了臉。


    史大太太卻不管不顧地繼續道,“這些年長房過得是什麽日子,難道你不知道?我守著衍哥何其的艱難?你不幫忙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聯合著外人一起羞辱長房,你就不怕你大哥夜裏給你托夢嗎?”


    白元德黑著臉道,“大嫂上了年紀,這脾氣也越來越大了。閔家哪裏是外人?都是自己人,有什麽話說開了也就是了。”他懶得與史大太太夾纏,指著那老人問道,“這是什麽人?閔六爺將他叫過來,可有什麽要緊事?”


    白元德雖然不清楚閔庭柯的用意,但眼下能解決掉長房這個麻煩,他還是非常樂意的。


    閔庭柯就等著他說這句話,聞聲立刻笑著道,“二老爺別心急,讓他自己說。”


    那羅大夫臉如金紙,嚇得渾身發抖,聽了閔庭柯的話,忙跪在地上道,“小人姓羅,是個給人看病救命的大夫。先前曾在上海坐診,曾給長房的衍少爺看過病。”


    白蓉萱便道,“梅芯姑娘,你不是說見過這位羅大夫嗎?正好你也在場,就幫著認一認,看看是不是此人?別應了大太太那句話,弄出個假冒的就不好了。”


    她這麽說,分明就是在譏諷史大太太。


    長房這麽多人在場,她卻偏偏誰也不問,隻問梅芯,顯然是不信長房人的話。


    梅芯瞟了羅大夫兩眼,十幾年過去,人的樣貌自然會有變化,何況她這些年養尊處優,早就將人忘得差不多了,因此倒也不敢十分確定。隻是兒子還在閔家的手裏,就是為了他,這會兒她也不敢亂說話,連忙道,“就是他。”


    白蓉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起羅大夫來,“你既然為衍少爺瞧過病,不妨說一說,他到底得了什麽病,這些年又是怎麽調養過來的?”


    羅大夫低垂著頭,小聲道,“衍少爺……衍少爺他根本就沒病。是大太太,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幫著撒個謊,對外瞞著,就說衍少爺有不足之症,因此需要靜養。”


    堂內有人忍不住,輕輕地‘啊’了一聲。


    坐在遠處的史家大夫人狠狠地瞪了史麗一眼。


    史麗捂著嘴,小聲道,“這……母親,您也知道這件事嗎?”


    史家大夫人的臉色已經十分難看了,她預感到今天的事情有些反常,已經有些想走了。隻是這會兒還能走的了嗎?


    裝病這樣的大事,她居然還是頭一次聽說,以她對丈夫的了解,隻怕他也被蒙在了鼓裏。這些年他們夫妻心疼史大太太不易,昂貴的補品當真是送了又送,沒想到這份好心,全都喂了狗。


    史家大夫人握緊了手帕,慶幸著丈夫並沒有來。她是個婦道人家,就算史大太太真惹出什麽事情來,想必白家也不會太為難她,何況她也完全可以一推三六五,全說自己不知道。古往今來未嫁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她一個人做人嫂子的,能懂什麽?


    怪也怪不到她的頭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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