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房手上擱著這麽多人命官司,這聲‘好人’的稱呼,便是史大太太聽了也渾身都不自在。


    她淡淡地道,“理他們怎麽說呢,隻要事情不是咱們做的,告到哪裏都有理論的機會。可我總覺得,白修睿的死……多半和白元德脫不了幹係。”


    戚嬤嬤聞聲大驚,“太太,虎毒不食子!睿二爺再怎麽不爭氣,終究是二老爺的親生骨肉,哪裏能下得去這個狠手?”


    “這可不好說。”史大太太陰森森地道,“白元德這個人手段激烈,隻要是阻攔他道路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也得讓一讓。那白修睿不成氣候,根本接手不了家業,一枚沒用的棄子,留在身邊做什麽?何況白元德未雨綢繆,不是早就將庶子接到身邊來了嗎?”


    戚嬤嬤倒吸了一口涼氣,“不……不至於吧?”


    史大太太道,“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戚嬤嬤忙道,“興許就是出了意外呢?”


    史大太太搖了搖頭,“這意外來得也太是時候了。白修睿早不死晚不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明顯就是為了嫁禍給長房。那蔡氏病了才好,她若是沒什麽事兒,隻怕早就與咱們鬧開了。我雖然不怕她,可被隻瘋狗整日追著咬,誰又能受得了?”


    戚嬤嬤輕聲道,“要真是這樣的話,二房那邊咱們還要加倍留神才行,就怕二老爺後頭還有詭計等著咱們呢。”


    史大太太猶豫了片刻,忽然道,“你說,咱們將這件事告訴給蔡氏怎麽樣?讓他們自己互相撕咬去,讓白元德沒工夫和咱們纏鬥,好歹把眼前的事兒應付過去再說。”


    她口中的‘眼前的事兒’指的便是她的壽辰。


    從前長房處處低調,所以自從大老爺去世之後,史大太太便再也沒有過過生辰。如今卻不一樣了,長房急需一件事證明自身的存在,史大太太的壽辰不但要過,而且還要大肆操辦,讓上海灘的人都知道白家長房的能力與根基,這不但對白修衍說親有極大的好處,也能讓外人明白,長房並不比二房差什麽,家主之位該由誰坐,也得重新掂量掂量。


    戚嬤嬤自然明白,忙道,“是,二房最近的小動作實在太多了些。”


    提起這些史大太太就心煩,皺著眉頭道,“還要三房也不能小覷了,唐氏和白蓉萱並不值得擔心,倒是那個閔六,實在讓人頭疼得很。你說說……他為何要這樣盡心盡力地幫三房呢?”


    話說到這裏,她恍然大悟,“原來是為這個。”


    說完,她便冷笑起來。


    戚嬤嬤顯然也想到了,低聲道,“難怪從前他們兩個人總是出雙入對的,那閔六爺一定早就瞧中萱小姐了。”


    史大太太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三房沒一個幹淨的人,能養出什麽好女兒來?這麽點兒的年紀就如此不要臉,和個爺們兒勾勾搭搭,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出賣色相。白元裴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自己的女兒如此低賤,不知道會不會氣得吐血?”


    戚嬤嬤卻不這麽想,“從前我見閔六爺和萱小姐在一起時,兩個人都是規規矩矩的,可沒有半點兒越矩的行為……”


    話未說完就被史大太太不客氣地打斷了,“你懂什麽?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個樣,沒嚐到甜頭,會這樣賣力地表現嗎?兩個人在人前時難道不會裝嗎?背地裏誰知道什麽樣?先前那閔六去寺廟時,都要帶著白蓉萱同行,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暗通款曲,去做那下流勾當了?”


    戚嬤嬤不敢多說,隻能一個勁兒地點頭。


    史大太太發了一會兒脾氣,這才說道,“三房那邊盯緊些,千萬別讓他們在我的壽宴上鬧事,隻要過了這個時間,咱們再和他們慢慢清算好了。”


    該來的總會來,又豈是能輕易擋過去的?


    戚嬤嬤雖然為難,仍舊咬牙打樣下來。


    史大太太有些疲憊地問道,“衍哥做什麽去了?我有一陣沒瞧見他了。”


    自從白修衍的‘病’好了之後,就像那離巢的燕子一般,整日也抓不到蹤影。不過這也能理解,被關在籠子裏十幾年的人,驟然領略到外麵的繁華與熱鬧,誰會心甘情願地再過從前那清寂孤苦的日子呢?


    戚嬤嬤哪裏敢說白修衍的行蹤,笑著道,“多半是去鋪子了吧?大少爺近來都在忙著熟悉家裏的事,我瞧著比之前清瘦了不少,已經跟灶上的婆子提前打過招呼,讓他們多做點補品,讓大少爺好好的補一補身子。”


    史大太太最看重的便是兒子,聽了戚嬤嬤的話,滿意地道,“還是你最知我的心意,誰能一口吃成個胖子?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回頭你讓他來見我,我仔細跟他說一說。如此急於求成,未必就是好事。”


    戚嬤嬤滿口答應。


    史大太太這才揮了揮手,讓她退了出去。


    戚嬤嬤不敢歇息,快步去了白修衍的院子。不出意外,白修衍果真不在。戚嬤嬤問了院子裏當值得丫鬟,隻說是一大早就走了。


    戚嬤嬤見那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不悅地問道,“有什麽話你隻管說。太太拿大少爺當眼珠似的,若是大少爺少了一根頭發,你們這些貼身服侍的人還能有什麽好下場?”


    那丫鬟嚇了一跳,急忙道,“倒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就是大少爺最近總是夜裏才回來,每次都喝得不省人事,要人背著送到床上去。大少爺雖然年輕,可總是這樣不愛惜身子也不好,想著嬤嬤畢竟是服侍太太的人,要不要跟太太說上一嘴?總得有人規勸著才好。”


    戚嬤嬤皺了皺眉,“最近都是如此嗎?”


    丫鬟道,“是。”


    戚嬤嬤隱隱覺得不好,“怎麽不早說?”


    丫鬟低眉順眼地道,“大少爺發下話來,若是剛有人多嘴跑到太太麵前胡說八道,就把我們全都發賣出去。”


    戚嬤嬤道,“胡說!大少爺向來溫和,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丫鬟道,“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隨便汙蔑大少爺,更不敢騙嬤嬤了。”


    戚嬤嬤道,“知道大少爺和什麽人喝酒嗎?”


    丫鬟為難地道,“具體的病不清楚,隻知道多是在百樂門喝的。”


    百樂門……


    那可不是什麽好地方。


    戚嬤嬤猶豫著這件事要不要告知給大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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