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那長房的狼子野心隻怕早就已經藏下,就等著有朝一日生根發芽,打眾人一個措手不及了。


    隻是這時機……


    未免讓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今白元德人至中年卻身子康健,三房的白蓉萱也是精力充沛,長房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忽然收網呢?再耐心等等,隻怕用不了三年五載二房和三房就鬥出個結果來,到那時再突發冷箭豈不是更好?


    唐崧舟不知道這個史大太太到底在想些什麽。


    閔庭柯一語道破其中的關鍵,“其實非常簡單,自從蓉萱以白修治的身份回到白家以後,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不受控製的事,長房發現自己雖然布置良久,但事情卻偏離了最開始的設定,尤其當白元德將庶子帶回白家,讓他們意識到不能再等下去,否則隻會雞飛蛋打,這些年的辛苦籌謀,最後也隻會便宜二房。”


    唐崧舟詫異地道,“難道長房覺得白元德有意要換人做家主?”


    “這也不是不可能。”閔庭柯淡淡地道,“白修睿不成器,換個兒子來當家做主有什麽不行?反正都是他白元德的骨血,都能繼承白家,何樂而不為呢?這件事雖然麻煩了些,中間還橫著一個愛子如命的蔡氏,但憑借白元德周全安排,隻要想做,就一定能達成所願。”


    唐崧舟點了點頭,“隻是沒想到白家的內鬥會連累蓉萱。”


    深處旋渦之中,又如何能夠獨善其身?


    或許從白蓉萱選擇回到白家調查白修治死亡真相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悄然發生了改變吧?


    閔庭柯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兒。如果治哥真的是長房所害,蓉萱踏進白家大門時,他們就已經知道她的身份有異,隻等待合適的時機給她致命一擊了。這次她也算是僥幸,事發時不在白家,要不然就算我手眼通天,隻怕也未必能保得住她。”


    歸根結底那是白家的內務事,就算有閔老夫人在場,他一個外人倒也不好說什麽。隻是誰也沒預料到,或許是長房太過得意忘形,居然想著將他也請了過去,名為見證,實則是想給他一個警示——閔家並不是萬能的,也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做到的。


    但誰又能想到冥冥中老天自有安排呢?


    長房害死的貴姨娘連累蓉萱進了警察廳,反而讓她遇難成祥,變相地救了她一回。


    這或許就是因果報應吧?


    唐崧舟當然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他低聲道,“閔六爺能為蓉萱做這許多,真是讓人感激,請受我一拜。”


    閔庭柯哪敢讓唐崧舟真的拜自己,他連忙起身阻止,“蓉萱是我的晚輩,又受我姑姑喜歡,替我承歡膝下,讓她老人家原本孤寂的日子有了幾分顏色,我幫她一些也是應該,你又何必與我客氣?何況這個時候可不是道謝的好時候,白家肯定知道蓉萱不會和杭州這邊斷了聯係,一定會派人盯著的。我今天特意趕來見你,也是為了提醒你幾句,一定要萬分小心,千萬不可著了白家的道。如今看起來,長房的手段甚至比二房還要高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


    唐崧舟道,“閔六爺放心,我一定會堅守門戶,不會給人可乘之機的。至於蓉萱那邊……就要您多費心照應著了。”


    閔庭柯痛快地答應了下來,“這是自然。事關重大,我看這件事暫時就不要告訴家裏了,尤其是三太太,身子原本就不好,又經曆了喪夫喪子之痛,切不可再讓她承受更多,以免生出事端來,讓遠在香港的蓉萱也跟著惦記。至於老夫人……若是有所察覺,倒不妨向她老人家吐露實情。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或許能明白其中的難處。”


    唐崧舟連連點頭,“我曉得,怎麽也要瞞住了妹妹才是。何況蓉萱這次雖然遠去香港,但也隻是暫時避難,等這邊的事情一了,終究還是要回來的,對吧?”


    閔庭柯道,“當然,你把她一個人丟在那邊,她也會不習慣的。”


    唐崧舟聽了十分地高興,兩人又細細地商量了半晌,這才各自分開。


    閔庭柯當天下午就悄悄坐車離開了,路上還特意向常安交代道,“怎麽樣?有人跟著嗎?”


    常安道,“您放心吧,那幾個沒長眼的,剛出上海就被譚家哥倆給撂倒了,都不用逼問就道出了主謀白家,聽說長房給了不少錢,讓他們留神盯著您的動向呢。”


    閔庭柯撇了撇嘴,“如今人都不在了,最急的一定是長房吧?畢竟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再想藏下去也難。”


    常安沒有吭聲。


    閔庭柯想了想,“知道白寶珊為何會忽然跑到警察廳去狀告三房嗎?”


    常安道,“咱們的人送回消息說蔡氏許諾白寶珊隻要做成這件事,不但會厚葬了貴姨娘,將來白寶珊的婚事,也會等她自己點過頭後再定,絕不會委屈了她。”


    閔庭柯不屑地道,“二房雖然小姐多,可上頭頂著白玲瓏這樣一個聲名狼藉的長姐,又能嫁去什麽好人家?何況適齡的沒幾個,我要是白寶珊,就不會做這種拋頭露麵的傻事,而是利用白玲瓏大做文章,逼迫蔡氏不得不點頭。她這樣輕易答應,反而落入了蔡氏的圈套裏。現在上海灘都拿她當瘋子看,哪個大戶人家會娶這樣的媳婦回去?蔡氏雖然讓她自己點頭,可沒有好人家一樣沒用。”


    常安道,“要不怎麽說薑還是老的辣呢?和蔡氏相比,這位珊小姐的道行還是淺了些,不夠看。”


    閔庭柯道,“蔡氏就沒什麽動作?”


    常安搖了搖頭,“她倒是異常的老實,安排了貴姨娘的喪事之後也沒急著回新宅,少進少出的,也不知道在密謀什麽。她身邊隻有一個自小跟著服侍的貼身媽媽,收買不得,咱們的人也不敢湊得太近,實在打聽不出來。”


    閔庭柯想了想,“蔡氏那榆木腦袋,隻怕這會兒還分不清東南西北呢,得給她指個方向才好啊。”


    常安不解地看著他。


    閔庭柯繼續道,“要是蔡氏知道了白修衍裝病的事情會怎樣?”


    蔡氏也不是蠢貨,隻怕會立刻意識到對白修睿產生威脅的人已經從白修治變成了白修衍,以蔡氏的為人,肯定會對長房動手的。


    那可就熱鬧了。


    常安笑著道,“回到上海我就安排下去,一定會讓蔡太太早些知道真相的。”


    閔庭柯滿意地點了點頭。


    既然要亂,那就一起亂好了。


    挑起長房和二房的內鬥隻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有好多計劃要施展,就算前麵沒有路,他硬蹚也要蹚出一條路來。


    因為這條路,他要留給白蓉萱來走。


    走得安穩,走得長遠。


    任何的阻礙都會被一一清除,不留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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