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嬤嬤忙應了一聲,“是,太太。”她清了清嗓子,又繼續說道,“我當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每次見了治少爺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能盡量避開了走。原本這件事也該放下了,誰知又過了一陣子,長房的一個婆子忽然來報我說在後門發現一個鬼鬼祟祟的婦人,繞著後門探頭探腦的,也不知在打量什麽,看樣子沒安好心,問我要不要報官。”


    長房的位置特殊,距離後門的位置更近,婆子們進進出出,都喜歡走後門,省時又省事。


    戚嬤嬤道,“我聽了也覺得奇怪,這些年來隨著白家的地位增高,那些宵小之徒都不敢在白家門前晃悠,這是從哪來的人,居然膽子大到了這個地步?因是個婦人,我便沒怎麽放在心上。可來向我傳話的婆子卻提醒越是這樣越不能大意,如今很多偷盜打劫的團夥,都喜歡派個婦人、小孩子來探路,隻因不會引起旁人的懷疑。我聽後也覺得不妥,便吩咐人在後門盯著,若是遇到反常的情況,便將那婦人扣下來,仔細問清楚了再放人。”


    蔡氏聽了,不免有些坐立難安。


    她是白家內宅的女主人,按理說這樣的事都該由她處理才對。如今被個婆子當眾提起,她自然覺得麵子上過不去。


    蔡氏不自在地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當初二房還沒搬走的時候,可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如今二房前腳走,這些不怕死的後腳便來了。看來這家裏還是得留些人手,起碼能震懾膽大妄為的狂徒。”說完又不忘對戚嬤嬤道,“這件事你做得很好,也是我的疏忽。”


    戚嬤嬤笑了笑,“二太太是最忙的人,哪裏能顧得上這種小事?何況大街上人來人往,後門處又每天都有送貨、回事、請差的人來來回回,便是有兩個生人路過也屬平常,要是每個都提心吊膽的,咱們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這話蔡氏願意聽,聞聲立刻笑著道,“誰說不是呢?不過你的話也提醒了我。俗話說千裏之堤毀於蟻穴,該小心的時候還是要小心的。”


    戚嬤嬤順著她的話道,“後門的人得了吩咐,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沒用上兩天工夫,就把那婦人給扣住了。咱們白家雖然富貴,可也不是那草菅人命喊打喊殺的人家,我特意叮囑了家人,問清楚她的來意便是,切不可傷她分毫。否則傳揚出去,倒像是咱們白家仗勢欺人似的。”


    蔡氏連連點頭,“不愧是信佛的人,這心地就是比一般人善良,想得也周全多了。”


    戚嬤嬤道,“正好那兩天大少爺的身子不怎麽好,大太太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我又要顧著長房院子裏的事,還要去寺裏請平安符,兩頭來回的跑,都有些顧不全。結果先前送信來的婆子又急慌慌地找了過來,讓我親自去見那婦人一麵。我聽了自然不高興,教訓了她幾句。那婆子平日裏也是個懂眼色的人,可那天卻像是中了邪似的,非要我去一趟不可。還說茲事體大,隻有我能處理得了。沒有辦法,我隻得趕去了後門。那婦人三十歲出頭的年紀,雖然穿著一件漏了棉絮的破夾襖,可模樣卻很標致,而且收拾得妥妥當當,幹幹淨淨,倒像是個落了難的富家太太,一點兒不像個偷雞摸狗的人。我一臉疑惑不解,守著後門的小廝便上來對我低聲說了幾句。原來這婦人自稱姓相,乃是從杭州逃難過來的。從前的夫家姓唐,雖然是老夫少妻,但夫妻的關係卻十分和睦恩愛,還有個兒子繼承香火。可沒想到丈夫突然病逝,前妻留下的女兒和小叔子一家聯手將她們母女給趕了出來,為防趕盡殺絕,她隻好帶著兒子跑到了上海,結果又被人給騙了財產,隻能在靜安寺旁邊給人絞麵為生。”


    杭州人……姓唐……小叔子……


    閔庭柯隻聽了幾句,便意識到這位姓相的婦人多半和唐家長房有關。從前他打聽過唐家的一些事,雖然對唐家長房了解不多,但也知道唐崇舟的確後娶了個女人,後來發現那女人和奸夫有染,甚至愛若性命的幼子也並非自己親生,這才將女人攆了出去。


    這麽說來,應該就是這個相氏了。


    沒想到長房連她都給挖了出來,看樣子為了今日已經在私底下籌謀了許久。


    蔡氏聽得有些不耐煩,不明白戚嬤嬤為何又突然提到了這個姓相的……


    她正要打斷戚嬤嬤的話,沒想到一旁的白元德卻忽然道,“治哥的舅家便是姓唐,這個相氏與他們可有關係?”


    蔡氏不禁一愣。


    原來是這樣啊……


    幸虧她沒有開口。


    戚嬤嬤道,“二老爺別急,且聽我慢慢說。我當時見了相氏之後,見她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也不想為難她。便問她為何在白家後門兜圈子,到底目的何在?那相氏便說她從前生活的唐家,便是咱們治少爺的舅家。治少爺見了她的丈夫,還要叫一聲大舅舅。她在上海的日子不好過,兒子又生了病,因此想到了治少爺,盼望著他能念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不要見死不救。好歹接濟一些,讓她們娘倆渡過這個難關。”


    白元智冷笑道,“這些人可真敢想,把治哥當成了肥羊,一個兩個的都想來宰上一刀。”


    這句話簡直說到了閔庭柯的心坎上。不過以長房的用意,隻怕接下來就會以利用相氏做筏子,引到治哥的身份上。


    果然如他所料一般,戚嬤嬤接著道,“可相氏在白家周圍盤亙了數日,好容易有一次遠遠的見到了治哥,卻發現他根本就不是自己認識的治哥,而是另一個人……”


    蔡氏一拍桌子,“這就是了。先前那個姓範的或許認錯了,難道這個也認錯了不成?”


    戚嬤嬤道,“二太太說得是,我也是這樣想的。這一個人看走眼不算什麽,但兩個人都篤定治少爺的身份有異,就不得不讓人懷疑了。”


    白元則低聲問道,“大太太今日將我們聚集於此,就是為了驗證治哥的身份嗎?”


    史大太太道,“阿彌陀佛,事關重大,若是誤會自然最好,大家當麵把話說清楚,此事也就揭過去了。可如果真如戚嬤嬤所講,也不能留著這樣的禍害,葬送白家的百年門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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