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之前不僅六爺交代過,就連常管事也在私底下叮囑過他,小濤又是個特別聰明的人,知道跟的主子是六爺極在乎的,自然不敢有任何怠慢。他笑著道,“治少爺,這車子來得突然,不如先找個穩當的路邊停著,然後家裏這邊再琢磨著安排,您看如何?”


    眼下也隻能這樣了。


    白蓉萱點了點頭,讓他去辦這件事。


    門房的小廝此刻也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奉承討好著,“治少爺,這是三房的新車嗎?”


    “好氣派!”


    “我瞧著比睿二爺開的車還要好。”


    “哎喲,這話你也敢說?快閉嘴吧,沒得給治少爺招禍。”


    白蓉萱正準備進院,有小廝快步追上來道,“治少爺,您今兒回來得晚,錯過了一個人。”


    白蓉萱腳步一頓,詫異地問道,“錯過了誰?”


    小廝道,“是管家的二公子,他是今晚的船離開上海,特意來與您辭行的,可惜您不在家,他等了半天,最後近了開船的時間才走的。臨走之前還特意留了樣東西給您。”


    說完,他趕緊跑到門房,取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小心翼翼地送了過來。


    白蓉萱聞聲也有些失落。早知如此,她就不該去兜風,早些回來的。


    她和管泊舟的交集雖然不多,但他本是翩翩君子,待人接物又異常的客氣溫和,讓人如沐春風,實在是位難得的朋友。


    隻是這一別,卻不知道何日才能再見?


    白蓉萱悶悶不樂地回到棲子堂,打起精神去見閔老夫人。這兩日她總往閔家跑,閔老夫人心裏正覺得奇怪,見了她免不了要問上幾句。白蓉萱不敢多說,隻能道,“如今已經開始售賣天津機器織布局的洋布了,六叔和我交代了幾句,還要提防著二房那邊有小動作,讓我也留神盯著點兒。”


    閔老夫人這才不再多問,可讓治哥去盯著二房又有什麽用?她對易嬤嬤道,“你幫著留雙眼睛。”


    易嬤嬤笑著答應下來。


    閔老夫人對白蓉萱道,“入了秋,天氣就一天比一天涼了,回頭我讓裁縫到家裏來給你做幾身衣裳吧,免得著涼生病。”


    裁縫做衣肯定要量尺寸,到時候自己身上的秘密很有可能也藏不住。白蓉萱哪敢答應,急忙道,“多謝老夫人,我從杭州帶了不少秋衣冬衣過來,一時倒也不急著穿。何況我和六叔已經說好了,準備做兩套洋裝上上身呢。”


    閔老夫人道,“這樣啊……那我就不管了,讓小六帶著你做衣裳穿去吧。”


    白蓉萱這才鬆了口氣。


    等回到如意館,白蓉萱打開管泊舟送給她的盒子,發現裏麵裝著一隻銀色的鋼筆。


    他居然還記得這件事!


    白蓉萱的心中隻覺得溫暖,又哪裏知道,此次分別,她和管泊舟的人生將走上截然不同的兩端?


    過了兩日,白修睿被洋人艾布特詐騙一事不知怎麽被傳了出來,二房再次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冷嘲熱諷之語不斷。


    “哎喲喲,這白家二房的好日子是不是要到頭了?嫡出的這兩個孩子就沒一個省心的!做女兒的像隻穿花蝴蝶,整日出來晃蕩,結果怎麽樣了呢?聽說被誰欺負了都不知道,真是家門不幸!如今兒子又出了事兒,竟被洋人給坑騙了,也不知道他那腦袋裏裝的是什麽?”


    “你作死嗎?小聲些吧,萬一傳到二房的耳朵裏,你還要不要命?”


    “白家二房也就這點兒能耐了,典型的窩裏橫。真有脾氣,就衝洋人撒去呀。”


    茶館裏大家都在交頭接耳地議論著這件事,白修睿成了徹頭徹尾的笑柄。


    而身在旋渦中的白修睿,這會兒也是一肚子的火沒處撒。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那個狗膽的艾布特,居然敢欺騙他!別讓他找到,否則非卸了他兩條腿不可。


    他看什麽都不順眼,對杜雪溪也不像從前那般嗬護了。


    蔡氏見狀,狠狠地瞪了兒媳兩眼,“你丈夫心情不好,你不好好安慰也就是了,怎麽倒惹他生氣?”


    杜雪溪垂頭站在一旁,一句話也不說。


    蔡氏更不滿意了,“木頭樁子一樣,家裏養著你不多餘嗎?還不快滾,站在這裏礙眼!”


    杜雪溪行了禮,委屈地回了房。


    白修睿坐在椅子上生悶氣。


    蔡氏趕忙道,“我的二少爺喲,你還有心坐在這裏發呆,趕緊想想接下來怎麽辦吧,這事眼瞅著瞞不住了,傳到你爹的耳朵裏,隻怕又是一件大事。”


    白修睿氣惱地道,“那你倒是說說,我該怎麽辦?”


    蔡氏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白修睿‘哼’了一聲,“站著說話不腰疼,我要是有辦法早就想了,還用坐在這裏犯愁嗎?”


    蔡氏道,“你跟我耍脾氣幹什麽?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嗎?你要真有這個本事,當初就別被洋人騙啊!”


    白修睿火冒三丈,狠狠地摔了手中的茶杯。


    不等蔡氏開口,外頭的小廝來報,“老爺過來了。”


    蔡氏臉色一變,白修睿也沒了先前的囂張,嚇得臉色一白,轉身就要往屋子裏跑。


    蔡氏一把抓住兒子的手臂,“窩囊東西,藏什麽?統共就這麽大的地方,你藏得了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還能藏一輩子不成?反正他也來了,就聽聽他怎麽說。你都這麽大了,他還能掐死你?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嗎?”


    白修睿這才冷靜下來,挺直腰杆迎出了門。


    白元德沉著一張臉走進了院,見到白修睿二話不說就踢了一腳。白修睿哪裏敢躲,硬生生地受了,臉卻白得更加嚇人了。


    蔡氏心疼地搶上前來,“老爺!你這是幹什麽?兒子也是娶了媳婦的人了,可不是小孩子,你就算要教訓,也得給他留點兒臉啊!”


    白元德冷冷地掃了蔡氏一眼,“廢物東西,也就你當個寶貝吧!”


    蔡氏不滿地道,“兒子做錯了什麽,你這個當父親的教訓指點就是了,怎麽能這樣貶低他呢,以後可讓他怎麽做人?”


    白元德啐了她一口,“你也不用跟我胡攪蠻纏,我今日來有事要說,正好讓你們兩個都聽一聽。”


    說完便自顧著進了廳堂。


    蔡氏有些不安,偷偷瞄了白修睿一眼。


    兩人都從彼此的目光中看出一絲擔憂。


    白元德正襟危坐,等兩人小心翼翼地挪進廳內便開門見山地道,“我在外頭有個孩子,如今年紀也不小了,要帶回家裏來認祖歸宗,就記在蔡氏的名下好了。”


    蔡氏臉色大變。


    她是正妻,記在她的名下,那這孩子和嫡子有什麽區別?


    她聲音顫抖地問道,“是……是個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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